第2章

我目光灼灼,求知若渴。


 


「能脫下給我看看嗎?」


 


裴淯:……


 


這不能怪我孤陋寡聞。


 


山裡幾百年我一直孤孤單單。


 


進了京後也從沒有人給我摸過。


 


我當然是萬分好奇。


 


「為什麼還能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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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我一定不會這麼好學。


 


7


 


當然話又說回來。


 


正如裴淯所想:越有錢的人越愛斂財,地方官員很樂於結交做大生意的商人。


 


在大肆收購刑州最繁華街區的數家商鋪後,顧府果然派人送來了的請帖。


 


結果到了地才發現人家根本就不是想同財大氣粗的鮑渭談生意。


 


顧家嫡女看上假扮鮑渭的裴淯了。


 


對此,我很不爽。


 


「你都是用臉辦大事的嗎?」


 


裴淯無奈。


 


裴爍朝我擠眉弄眼。


 


「天高皇帝遠,你不保護好三哥,他就要被土皇帝拉去做上門女婿啦。」


 


在去花廳宴席的路上,裴慎甚至還給我惡補了幾本盛京流行的話本子。


 


於是入了座後。


 


我那叫一個舌戰群雄。


 


顧鶯鶯羞答答朝裴淯遞來一個瓷碗。


 


「鮑公子,這碗荔枝肉很甜,你嘗嘗?」


 


我嬌柔:「肚子好疼。」


 


裴淯目光落在我雙手捧住的小腹上。


 


我亦羞澀,道:「頭三個月就是不穩呢。」


 


裴淯接過顧鶯鶯遞來的瓷碗,沒等對方高興就放在我面前,「……吃點荔枝肉補補。」


 


顧鶯鶯撇了撇嘴,不滿地坐回顧知府身邊,神色委屈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顧知府咳嗽一聲,語氣高深莫測。


 


「鮑小子,士農工商,你若是機靈點,我保你日後還能有官可做。」


 


我做作:「兒子,你爹不要你了。」


 


裴淯拉起我的手:「又說胡話,這可是我第一個孩子,生下來就得進我鮑氏族譜。」


 


顧夫人終於忍不了了,重拳出擊。


 


「兒子怎麼了?我家鶯兒以後也不是不能生!」


 


長久的靜默裡。


 


裴淯蹙了蹙眉,像是不解。


 


「大耀不是嚴令禁止商人為官?」


 


這句話落在讓人眼裡就是他心動的表現。


 


顧鶯鶯依偎在顧夫人身旁,露出得意的笑。


 


顧知府已經以嶽父姿態拿喬。


 


「跟對了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我選擇先發制人。


 


指著裴淯哭訴:「你昨晚還纏著人家喊心肝兒,今日就想許別人正妻之位,可見是盼著我S,好狠的心腸!」


 


裴淯:……


 


他就跟啞了一樣,接不住我的戲了。


 


裴慎嘴角抽搐:過了。


 


我仔細辨別他的口型。


 


過了?


 


哦,懂了。


 


我捂著腹部我見猶憐:「過了今日,你和我母子二人怕是要遭那S鬼暗算進那陰曹地府、S不瞑目,太殘忍了,太血腥了。」


 


裴爍:「太不是東西了!」


 


裴慎閉上了眼睛。


 


顧夫人橫眉冷對。


 


「你鮑渭還年輕,晚幾年再要孩子有什麼不可以?」


 


「何況你娶我家鶯兒本就是高攀!」


 


「顧夫人。」


 


裴淯指尖輕敲杯口。


 


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鮑家的事何時需要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說完,他又起身,朝顧知府拱了拱手。


 


「今日得顧大人相邀來顧府開了開眼界,是鮑某之幸。隻是一會還約了珍寶坊的老板談生意,晚輩就先告辭了。」


 


等回到自家宅院,裴淯跟自己的影衛於深夜書房見了一面。


 


在顧府時,顧知府有意炫耀,我們也就趁機大概了解了府上的布局。


 


隔了沒幾天,影衛就從顧知府的書房裡翻出了幾封書信和兩本賬本悄悄帶了回來。


 


這時我才知道,裴淯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山道輿圖,而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等看了信件才明了山崩的真相。


 


五障山上發現了兩處礦山。


 


「倒果為因,一開始就不是什麼天災人禍。」


 


裴淯翻出紙筆,大致描出刑州、魏州與滄州的位置,並在旁邊寫上案件的疑點。


 


水患、難民、失蹤、山崩、馬匪。


 


最後一錘定音。


 


「失蹤的人全被抓去了礦山,山霧成了絕佳的屏障,山匪也不是真的山匪,而是四皇子養的私兵。」


 


官匪勾結,綁架難民,私藏礦山。


 


整個刑州怕是早就入了裴睿囊中。


 


8


 


氣氛變得凝重,裴爍摸了摸下巴,突然「嘶」了一聲,冒出一句:「想喝酒了。」


 


其餘兩人見怪不怪。


 


而以為他有什麼真知灼見的我有些無語。


 


「明天不是還有正事要做?」


 


「小酌幾下意思意思唄。」


 


裴爍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


 


他拍了拍胸脯,朝我樂呵呵直笑:「我們三酒量那叫一個絕,跟國子監裡那群家伙鬥酒時就沒輸過。」


 


我很給面子的「哇」了一聲,但還是想不通:「鬥酒有什麼好玩的?」


 


單純比酒量的話也太無聊了。


 


裴慎像是察覺我心中所想,溫聲解釋:「酒隻是其中一環,鬥詩舞劍打鳥擲箭之類能玩的可多了。」


 


這下我腦海裡終於就有了畫面感。


 


文人鬥酒詩百篇,武將豪飲劍指月。


 


又唱又跳,可真熱鬧。


 


裴爍估計也是被腦海裡的畫面勾起了興致。


 


他咂了咂嘴,拍案而起。


 


「三哥!我們去找點酒來喝吧!」


 


「明天我和裴慎就要走了,當作是我們離別前的踐行怎樣?」


 


我雙眼噌的一亮,立刻起身附和,轉念一想也象徵性地求了求裴淯。


 


「可以嗎?」


 


裴淯幽幽一笑,語氣陰陽怪氣。


 


「心肝兒想做什麼,我這個快當爹的若是不允,怕就更不是個東西了。」


 


我:……這人真小氣。


 


喝酒的地是裴爍找的,不愧是皇子,有樹有花還有燈,弄得那叫一個附庸風雅。


 


酒過三巡,裴爍話語一轉,羞澀道。


 


「出城前我不放心,專門去尋了一趟父皇。我心悅顏婳,我想娶她為妻。」


 


裴慎笑得樂不可支。


 


「你確定顏婳也喜歡你?」


 


裴爍聞聲一愣,語氣有些不確定。


 


「可以慢慢培養……的吧。」


 


「那要是顏婳不願嫁你呢?」


 


他徹底冷靜了,面無表情癟了癟嘴。


 


「那我以後就收一群如花美眷放在院子裡養著,把愛分給其他妹妹們。」


 


雖然是自暴自棄的玩笑話。


 


但我還是忍不住反駁。


 


「人心又不是烙餅,怎麼能掰碎了這個分一點,那個分一點?」


 


裴淯眸光流轉,薄唇輕啟。


 


「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重重點頭。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我是不懂男女情愛,更沒有喜歡的人,但若是有了,那便是要他隻有我,我也隻有他。」


 


裴淯指尖向上。


 


杯中酒液盡數滾入喉腸。


 


再開口,嗓音輕啞。


 


「我記下了。」


 


合著盈盈酒香。


 


9


 


四人把酒言歡到深夜。


 


第二日我醒來後才得知。


 


裴爍已經駕馬南下去了魏州。


 


等用過午膳,裴慎北上前往滄州。


 


裴淯隻身犯險,深入礦山,半個月後,解救了難民,並將計就計在四皇子的私兵中調進了自己的人。


 


除了在追S往盛京傳信的四皇子親信時不小心腹部被砍了一刀外,一切順利。


 


「一切順利」是裴淯說的。


 


對此我表示:呸。


 


那麼長那麼深的傷口,幸好是當初吃了我的根,要不然早就S馬背上了。


 


我是祥瑞!


 


然而沒闲怡太久。


 


下午,裴淯在滄州的暗樁來信:


 


——六皇子裴慎失蹤,已有三日。


 


當晚,家裡闖進一人。


 


裴淯困惑中帶著幾分驚訝。


 


「薛元?」


 


跟裴爍同被派遣至魏州剿匪的薛小將軍在看見裴淯的那一刻,目光悲重。


 


「殿下!裴爍……S了!」


 


我心一驚。


 


裴淯倏然向前幾步,又捂住腹部彎腰難受地抽氣,「……S……了?」


 


原是。


 


天子賜婚顏婳嫁於四皇子為妃。


 


顏婳拒婚,多次求情未果,於房中自缢。


 


「外人隻見顏娘子日日出入東宮,以為你倆兩情相悅,故設局引你回宮,想營造太子逼宮假象,可誰知……」


 


裴爍歸心似箭,卻被一箭釘S在宮牆上。


 


薛元眼神浮現出恨意,「安國侯世子來信,那日裴爍情急之下騎馬入宮,還沒過城牆就被四皇子射S在宮牆上,待看清已去之人的臉時,四皇子脫口而出:怎麼是他。」


 


有心之人立刻就懂,四皇子真正想害的人,是太子裴淯。


 


裴淯擰眉。


 


「父皇會信?」


 


薛元深呼吸一口氣,啞聲道:


 


「昨夜一同前往宮門的還有安國侯!」


 


安國侯長年徵戰沙場,保家衛國,軍功赫赫,得聖上眷寵也得民心眷顧。


 


而安國侯世子與六皇子交往密切。


 


薛元壓低了聲音:


 


「安國侯得到的消息是四皇子逼宮。」


 


結果就是,手握兵權的重臣和怒氣衝衝的皇子在城門相遇,做實謀逆的罪名。


 


「現下無召而歸視為反。」


 


「殿下,這是圈套,不能回!」


 


10


 


夜轉深,如墨濃稠難化,街上阒寂無聲,連蟬鳴聲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裴淯略加思索,呼吸一滯,驟然起身。


 


「刑州不能待了,立刻出城!」


 


也是這時。


 


窗突然被風吹開,燭光盡數熄滅,手握砍刀的黑衣人衝了進來。


 


薛元護著我和裴淯向外躲。


 


又是這時,門從外被人踢開,長劍染血的黑衣人衝了進來。


 


他們身後,院子裡,裴淯的一眾精英侍衛倒在地上,S狀慘烈,已經斷了氣。


 


薛元踢開朝裴淯撲去、手持砍刀的一黑衣人。那人撞上書架,倒在地上。


 


我躲在暗處,舉著花瓶重重砸在手持長劍的一人頭上。那人悶哼一聲後退幾步,踩在那倒在地上的人手上。


 


兩人對視一眼,居然同時刀劍相向。


 


我心一凜,瞬間反應過來。


 


——這是同時來了兩班刺客!


 


我能猜到一班刺客是四皇子的人。


 


但我想不通另一班刺客的來歷。


 


現場一度陷入混亂。


 


我們三人因此也趁機逃了出去。


 


靠近城門時,才發現火光衝天。


 


刑州,已經封城了。


 


11


 


光線晦澀的深巷。


 


幾家三三兩兩的酒樓還未熄燈。


 


薛元看了看天色,察覺到屋頂一閃而過的窸窣動響,目光一凜,小聲道:


 


「我去把他們引開。」


 


我目送他遠去。


 


確定周圍的動靜跟著消失後,才回到從出了驛館開始就沒說過話的裴淯身邊。


 


他坐在地上,垂著頭,一隻手松松地搭在腹前。


 


「裴淯?」


 


我以為他是傷口又崩開了,在忍痛。


 


結果手才碰到他肩上,他整個人就向我倒了過來。


 


接著微弱的光線,我看見他身上青經凸起,橢圓形的狹長之物更是在皮下肆意遊走。


 


這是,中了蟲蠱。


 


裴淯氣若遊絲,卻還是一字一頓道:


 


「卜、叢、山……!」


 


我一愣。


 


師父?


 


我看著裴淯痛到猙獰的臉,後脊一陣發涼。


 


師父曾向我炫耀過,他是裴淯五歲生病起,皇帝大費周章遣人尋來的神醫。


 


繁重的思緒壓在心上讓人喘不過氣。


 


我左右張望,視線落向酒樓堆放雜物的後院時,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


 


我捧起裴淯的臉,鄭重問:


 


「裴淯,你信我嗎?」


 


得到對方回應後。


 


我指向角落的板車。


 


沒有一絲猶豫道:


 


「跳進去。」


 


12


 


我用小刀割短了頭發,又從馬厩裡找到一件衣服打扮成了酒樓小廝的模樣,然後推著板車向城門邊走去。


 


泔水桶臭氣燻天,守城的官差滿臉厭惡,簡單問了幾句就匆匆放行。


 


其中一人還踹了我一腳,讓我走快點。


 


——就很氣!


 


很快。


 


刑州城外,林間河道旁。


 


裴淯腹部傷口已有潰爛的跡象。


 


師父說過,瘍症自古難以醫治。我讓受傷的裴淯鑽進泔水桶一來是當時情況緊急,不能坐以待斃,二來就是我有底氣醫治瘍症。


 


因為我可是株仙花,我的毒性,更!強!


 


既能SS蠱蟲,還能和裴淯血液中和清創!


 


打定主意。


 


待裴淯身上的汙漬被流水洗淨,我把他拖到岸邊,又隨手撿起一塊菱角還尚分明的石頭對準自己的小臂。


 


「我會救你的。」


 


我的視線落在裴淯白到發青的臉上。


 


心一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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