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始終沉默地望著車窗外的風景,靜靜等它消停。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系統不免有些泄氣,噎了半晌憤憤不平地丟下一句話又消失了。
【冥頑不靈!要不是數據檢測到你是個非常好的媽媽,我才不會選你來這個世界撫養男主!】
「哦,再見。」
8
一室一廳的出租屋很小,堪堪容得下兩個人生活。
老舊的電視機裡放著新聞,執法主持人有條不紊地講述著案情。
耳濡目染,多教孩子點法律知識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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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著著小淮安的臉蛋,在燈光下細細地給他的傷口上藥。
他仰著頭乖乖的,即使藥水碰到傷口有些刺痛,也強行忍著沒有掙扎。
望著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我忽然想起了系統說的那句話。
【要不是數據檢測你是個非常好的媽媽…….】
非常好的媽媽,我真的是嗎?
那為什麼我在原世界盡心盡力照顧了 6 年的的親生兒子,一點兒也不愛我呢?
他叫陸茗,是我和丈夫陸澤城婚後第二年生的孩子。
六歲生日那天,陸茗發了高燒昏迷不醒。
陸澤城在外地出差趕不回來,我不眠不休照顧了孩子三天。
他回來時,我終於撐不住發燒累倒在沙發上。
然而半夜我迷迷糊糊醒來,卻發現家裡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陸澤城的電話打不通,他隻回了條帶孩子補過生日的短信。
我強撐著打完點滴從醫院回家,卻在小區門口遇到了他們。
小小的陸茗被一個高挑女人抱在懷裡,陸澤城則拎著包抱著玩偶亦步亦趨跟著。
「茗茗,親子樂園好不好玩呀?」
女人親昵地蹭了蹭陸茗的鼻尖,笑得清純動人。
我認出那是陸澤城公司新來的實習秘書,二十出頭的女孩子。
陸茗乖乖地摟著林婉的脖子,嘴裡還含著超大的棒棒糖。
「好玩!我最愛婉婉姐姐了!」
「媽媽老說我有蛀牙不能吃糖,我不喜歡媽媽。」
「要是婉婉姐姐能當我媽媽多好。」
林婉臉頰染上薄紅,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陸澤城一眼。
而我的丈夫隻是靜靜站在那裡,含笑寵溺地看著這一幕。
9
「媽媽不哭。」
恍惚間,一隻溫熱的小手摸上我的眼角。
回過神來,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文明禮貌的好孩子。」
「我不應該打朱誠誠,還害你賠了錢,我再也不犯錯了嗚嗚嗚嗚……」
季淮安喊了幾聲卻沒得到回應,哇地一下就哭了。
醫生說這孩子有些情感遲鈍,缺少感知力和共情能力。
從福利院抱走他到現在,從小到大季淮安都很少哭。
生病難受了不哭,摔跤疼了不哭,被小朋友欺負搶東西也不哭。
現在卻哭得滿臉通紅,極其狼狽。
我心疼地用袖子抹掉他的眼淚,安慰地在他臉上親了親。
「傻瓜,在媽媽心裡淮安永遠是最棒的孩子。」
「真的嗎?」
他有些哽咽,抬頭滿眼純真地看著我。
「當然呀。」
內心因為陸家父子產生的陰霾緩緩散去,我勾起唇角笑了笑,抬手撥弄他額頭凌亂的碎發。
「媽媽你餓不餓,我給你做肉絲面吃。」
「好,那我要加一個荷包蛋。」
「我給媽媽煎兩個!」
季淮安奶聲奶氣地吼了一句,邁著小短腿跑進了廚房。
我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倚在門框邊靜靜看著他搬著小凳子做面。
透明面板懸浮在他頭頂,上面「自閉」和「情感遲鈍」的標籤似乎變得透明了些。
但「黑化」「暴力偏執」還是穩穩掛在他身上。
熱鍋裡水開的聲音咕嚕嚕響起,小淮安忙得熱火朝天。
我過去幫他把櫃子上的面條取了下來,什麼也沒說。
10
晚上吃完肉絲面後我在廚房包餛飩,季淮安則在客廳裡安靜看書。
刷牙前,他忽然從口袋裡摸出了那顆五彩的小糖果。
「媽媽,黎恬恬給的糖果我可以吃嗎?」
我擀面的手一頓,點了點頭。
「吃吧。」
燈光下小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送進嘴裡時露出了些許欣喜的神情。
季淮安有自閉症,從小到大都不大合群。
這是第一次有孩子主動地和他玩,他顯得極其欣喜。
想脫離劇情的結局,讓季淮安遠離女主是最安全最B險的辦法。
可是…….他看起來很開心。
思忖片刻,我放下擀面杖走進房間,捧出了季淮安的小豬存錢罐。
「寶貝,今天黎恬恬幫助了我們,我們是不是應該和她道謝呢?」
我從他手裡接過五彩的糖紙,幾下翻折疊成了一隻小小的千紙鶴。
紙鶴落在孩子嫩白的掌心上,顯得極為精巧。
低頭,季淮安眼睛亮亮崇拜地望著我。
還不等我說話,他忽然跳下沙發回到房間踉跄著抱出一個木箱子。
打開,裡面是他從小到大積攢的寶貝玩具。
第一次換牙買的奧特曼、幼兒園手工課做的晴天娃娃、考試第一名贏來的樂高積木、還有我將他從福利院抱回來時帶走的小皮球......
季淮安小心翼翼地將千紙鶴放進箱子,然後將一個嶄新的奧特曼拿了出來。
「我想把這個給恬恬,我最喜歡這個奧特曼了。」
說要把心愛的玩具送人時,季淮安圓溜溜的大眼中滿是期待與欣喜。
我捏了捏他嬰兒肥還沒褪去的小臉,感覺自己面前站了隻可愛的小海豹。
「寶貝,恬恬喜歡奧特曼嗎?」
「......不喜歡,她喜歡草莓蛋糕。」
思索半晌,季淮安皺巴著小臉苦惱地搖搖頭,泄氣地收回奧特曼。
見狀我晃了晃他的小豬存錢罐,打開鎖從裡面抽了兩張十塊錢遞給她。
「寶貝,如果你想表達感謝,要用別人喜歡的方式去報答,而不是自己喜歡的方式噢。」
小淮安舒展了眉頭,似懂非懂地咧開了嘴角。
「好,那明天我就帶恬恬去學校門口吃草莓蛋糕!」
我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腦袋,搖搖頭。
「不是帶噢,要邀請她,詢問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見,如果她不願意我們就不能強求。」
特別是長大了不能把人家囚禁在別墅裡強制愛......
雖然相信我的孩子長大後不會違法犯罪,但能提前多教育一點總是好的。
「嗯嗯,媽媽我知道了!」
「乖寶寶。」
11
季淮安剛準備念初中的時候,他那個S了妻子的精神病生父從監獄裡放出來了。
男人甚至登報尋親,把已故妻子和剛出生孩子的合照給了媒體。
他的妻子是他親自拐來的女大學生,二十出頭水靈靈的。
女人被囚禁了幾年終於生下男孩,夜黑風高想趁機逃跑卻被殘忍S害。
警方到達現場時滿屋子都是鮮血,小小的孩子就渾身赤裸躺在角落的舊衣服堆裡。
他身上被血侵染,冷冷的都凍透了,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沒想到這個小生命硬是頑強地活了下來,被送到福利院去。
按照原劇情,季淮安從小到大都在不同的機構裡輾轉。
小小的孩子就像一塊燙手山芋被人丟來丟去,直到 12 歲被精神病生父找到。
自此,他跌入了被N待毆打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地獄人生。
但現在季淮安有了我,一切都不一樣了。
為了遠離那個噩夢,我帶著孩子搬到了更遙遠的北方。
12
我在市裡租了間大點的房子,兩室一廳,季淮安有了自己單獨的小房間。
房間還有個小小的陽臺,我們種了更多的月季。
淡粉的、姜黃的、潔白的、豔紅的......
季淮安就讀的學校中午不能回來,隻能早晨帶好飯盒到教室裡就餐。
但從初二開始,他的飯盒總是莫名地不夠吃。
晚上回家時,季淮安總是捧著飯碗埋頭苦吃,吃得噴香。
起初我以為隻是男孩青春期長個子,吃得多。
直到某天放學,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詢問我能不能帶朋友回家寫作業吃飯。
聽說孩子又交到了新朋友,我萬分欣慰地同意了。
當天我早早收了餛飩攤,到菜市場買了條鯽魚,雞翅,瘦肉,打算給孩子們做點好吃的。
進門時,客廳裡兩個孩子坐得端端正正在寫作業。
「別怕,我媽媽人很好的。」
「謝謝你,淮安。」
和季淮安聊天的是個男孩,皮膚白白的,很瘦。
我的目光略過他洗得發白的衣服,停在他手腕處駭人的瘀痕上。
仔細觀察,他的脖頸、耳後、腳踝、甚至是臉頰,都有不少被毆打的痕跡。
這慘狀促使我不自覺皺緊了眉頭。
那邊孩子們發現了我,男孩怯生生地喊了聲阿姨好。
我努力溫和語氣和他打了招呼,從冰箱裡拿了些零食飲料擺在桌上。
在廚房S魚燒菜的時候,季淮安偷偷走了進來。
他如往常一樣替我挽起衣袖,緊接著認真摘菜洗菜。
「媽媽,我們能不能收留裴起一晚上?他沒地方睡覺了,回家會被爸爸打S的。」
原來那些鼻青臉腫,那些遍體鱗傷,是他被家暴的痕跡。
除了這件事,令我觸目驚心的還有「裴起」這個名字。
這是當年在孤兒院裡,我沒有選擇的那個孩子......
「寶貝,這些天你中午的飯盒是分給他吃了嗎?」
季淮安驚嘆於我的聰明,誠實地點了點頭。
「嗯嗯,裴起爸爸不給他飯吃,他好幾次都餓暈了。」
果然,我的淮安是最善良最乖的孩子……
旁邊的鍋裡冒起白煙,我將腌好的雞翅整整齊齊地擺了進去。
皮脂在高溫下散發的油香瞬間盈滿小小的廚房。
沒有人說話,季淮安邊記下我做菜的步驟,邊耐心地等待我的回答。
直到一盤鹽煎雞翅出爐,我將菜遞給他。
「吃完兩個人一起洗碗,不然就罰你們今晚睡客廳。」
「謝謝媽媽!我最愛你了!」
季淮安語氣裡是抑制不住的喜悅,為了表現得不那麼幼稚他還努力壓下翹起的唇角。
我望著他離開時挺直的脊背,心底的擔憂怎麼也抑制不住。
13
第二天早上,我給兩個孩子都做了豐盛的飯盒。
道別前我摸了摸跳得厲害的眼皮,最後還是決定親自送他們上學。
才剛到學校門口,一個長相兇狠的男人從角落裡衝了出來。
他猛地一腳將裴起踹倒在地,然後是雨點般密集的拳打腳踢。
幸好門口的保安反應過來,及時把人制止住。
被鉗制起來的男人依然在不停叫囂,眼神極其陰鸷。
「敢躲外面,兔崽子看我不打S你!」
「誰準你來上學的,老子飯都快吃不起了!」
「給老子去撿垃圾,去打工,賺錢!」
「當年從福利院裡帶走你,可不是讓你來享受少爺生活的,我呸你個白眼狼還想跑!」
男人越說越激動,滿臉通紅唾沫橫飛。
地上的裴起臉色蒼白冷汗直冒,捂著肚子痛得蜷縮成一團。
我喊了救護車,又報了警,然後轉身看到了面無表情冷冷盯著男人的季淮安。
【季淮安:黑化、暴力、偏執、報復心強、狠辣絕決】
六年來的風平浪靜被打破,系統的透明面板再次出現。
與此同時,季淮安身上又多了兩個負面標籤。
被警察架上警車時,男人還不S心地回頭破口大罵。
「臭婆娘敢多管闲事,等老子從警局出來第一個弄S你!」
【警告:季淮安黑化值急速上升,即將出現暴力攻擊行為!】
鳴笛聲漸行漸遠,男人的身影逐漸消失。
我擔憂地望著仍然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的季淮安。
他一言不發跟在我身後上了救護車,隨即低頭靜靜坐著。
「......」
系統的數據不會出錯,但現實中我所看到的又是那麼截然不同。
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
14
一番檢查下來,醫生面色異常凝重。
「全身多初骨折,都是舊傷,這次是重力外擊下的內髒破裂,幾近他的身體極限了......」
沉默了半晌,他又旁敲側擊地給了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