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轉身看向聞聲而來的那些神君上神們。

 

「如你們所見，本尊在重開飛升通道。」

 

眾神肉眼可見地面露陰沉，東華帝君則是憤憤地說道：「飛升通道已經關閉了千萬年，戰神怎麼能說開就開？」

 

我拂袖，冷冷地道：「本尊倒是想問問東華帝君，這飛升通道可是修煉者們飛升的唯一途徑，是何人膽大包天關閉的？」

 

東華帝君漲紅了臉，卻說不出一個字，隻是一直在強調通道萬萬開不得。

 

就在我們爭執不下之時，一碧色衣袍的男子緩緩從天而降。

 

這男子生得溫潤如玉，眉目如畫，但周身又有些不可小覷的威壓。

 

重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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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

 

竟是我千萬年前的老熟人了，想不到，存活於世的古神除了我還有一人嗎？

 

5

 

「穹蒼，好久不見。」

 

重霄衝我溫和地笑了笑。

 

「重霄？想不到你也從千萬年前的浩劫中活了下來。」

 

我與重霄當年，都是古神界炙手可熱的人物。

 

玉帝曾贊揚我是後起之秀，天之驕子，生來便是做戰神守護三界蒼生的。

 

但重霄和我不一樣，我是先天生靈，生來便天賦異稟。

 

而重霄則是後天生靈，隻是竟也有著強大的天賦，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那時重霄最喜歡跟在我後面，我做什麼他便學著做什麼。

 

王母曾打趣道，重霄可得時刻記著天規不許神仙動情，莫要一頭陷在了穹蒼身上。

 

數萬年不見，重霄好像不太一樣了，褪去了少年的稚氣，如今看起來穩重不少。

 

故人相見，我自當是欣喜的。

 

「是，千萬年前我將自己封印了起來，待再次蘇醒，舊神界已經覆滅了。」

 

我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什麼，看向那處禁制。

 

「這禁制，是你布下的？」

 

「是我。」

 

重霄並未否認。

 

「給我一個理由，身為古神，你明知道飛升通道的重要性。」我按捺住怒氣，盡量冷靜地問道。

 

重霄嘆了口氣，「穹蒼可願與我去九霄宮一敘？屆時我自然會給你一個解釋。」

 

我想了想，同意了重霄的邀請，畢竟我私心裡還是希望重霄是迫不得已的。

 

九霄宮不在九重天上，而是在人類的益州城地界。

 

我看向四周裝潢，發現九霄宮相比九重天倒是多了許多人間煙火氣，沒那麼多煙霧繚繞，處處透露著溫馨。

 

重霄將我帶到一座花園中。

 

是的，一座花園。

 

漫山遍野的櫻花盛開著，我踏入其中後隻覺得芬芳撲鼻，似乎這花香有給人提神的功效。

 

「你倒是有興致，怎麼養起花來了？」

 

重霄邀我坐在園裡的一個亭子中，慢條斯理地說道：「畢竟這麼久過去了，喜歡的東西也不知不覺發生了些變化。」

 

「所以，你為什麼破壞飛升通道？你不知道神界現在都是群屍位素餐的人麼？」我凝視著重霄的眼睛。

 

「屍位素餐，又與我何幹？千萬年來，他們不是一直如此麼？」重霄給自己倒了杯酒，不緊不慢道。

 

我卻猛然起身，揮手打翻了他的酒杯，面露失望地看著他。

 

眼前這人，還是我認識的重霄麼？明明記憶中的他，雖然偶爾頑劣，卻是知道輕重，也識得大義的。

 

如今他卻能眼睜睜地看著神界的統治者不作為，禍亂蒼生。

 

千萬年光陰，當真可以改變一個人麼……

 

「就算你不想管，可你為何要斷了下界飛升的路？你不是不知道，修煉者從一個凡人修煉到度劫，其中有多少艱辛！」

 

重霄定定地看著我，「穹蒼，我對那些事不關心，有沒有飛升者我不在乎，甚至整個三界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隻琉璃一人。」

 

我被重霄事不關己、漠視蒼生的態度氣得心頭一堵，「琉璃是誰？」

 

「是我唯一的心愛之人。」重霄目光溫柔得像是要滴水。

 

我：……？

 

重霄面露回憶的神色，「你知道嗎穹蒼，當年我蘇醒後發現整個世界都變了，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那種孤寂的感覺就好像在刀尖上行走。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琉璃。

 

「她是一個初開靈智的櫻花妖，單純美好，狡黠可愛，是我見過最動人的女孩子，她就像一束光照進了我心裡。

 

「我與她相知相愛，本以為能攜手一生。可我卻忘了，她隻是一隻小小的櫻花妖，壽元有限，沒多久她便壽數盡了，再次隻留下我一人在這世上。」

 

我不耐煩地打斷重霄：「你說的這些，與你斷飛升通道有什麼關系？」

 

我被重霄這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惡心得不行，仿佛看到了天帝、太子那群神仙們戀愛腦的樣子。

 

重霄神色偏執地喃喃說道：「可我怎麼能讓琉璃離開我呢？於是我將她的身體埋在這櫻花樹下，然後從天帝那兒要來了寒冰棺和守靈珠，確保她的意識元神不散，而代價不過是在飛升臺上加一重禁制罷了。」

 

「你斷飛升通道隻是為了一個櫻花妖？重霄，你怎能如此糊塗！」

 

我氣得簡直想要抽了重霄的筋，本以為他是唯一一個還留在世上的古神，是我的同伴，沒想到竟然也被同化成了戀愛腦！

 

言罷，我不欲與重霄多費口舌，「那禁制我自然會破開，但以後你我形同陌路，再無半分情誼。」

 

我想離開九霄宮，背後卻突然傳來重霄陰惻惻的聲音。

 

「穹蒼，你以為我九霄宮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麼？」

 

「我邀你來，你不會以為隻是為了同你敘舊吧？」

 

下一瞬，整個櫻花園突然抖動個不停，排列整齊的櫻花樹突然向四周散去，一個通體晶瑩的水晶棺顯露出來。

 

棺中躺著一個絕色佳人，隻是佳人面色蒼白，毫無生機。

 

「穹蒼不妨仔細看看，你腳下的是什麼。」

 

我看向腳下的土地，隻見那些櫻花樹的樹根盤根交錯，密密麻麻的，最終都湧向寒冰棺，就好像是樹在給寒冰棺輸送養分一樣。

 

養分？

 

我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神識覆蓋出去，隻見櫻花園的上空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櫻花樹虛影，那虛影的枝椏瘋狂延伸出去，最後覆蓋了整個益州城。

 

而益州城裡的人們，頭上都散發著幾絲若有若無的能量，這能量傳送到櫻花虛影上，然後再由虛影輸送到寒冰棺中。

 

我猛然看向重霄。

 

他這是……在用一城的人命給櫻花妖續命！

 

凡人的生命力轉化為櫻花妖的壽命，寒冰棺可保櫻花妖身體不腐，護靈珠可保櫻花妖元神不滅，重霄為了他的心愛之人還真是煞費苦心，不惜如此大費周章，甚至背上天大的因果！

 

「重霄你瘋了麼！你身為古神，怎能做如此傷天害理、違背天道的事？」

 

重霄冷哼一聲，面露癲狂，「天道？若天道尚在，為何古神界會覆滅！為何會有那場浩劫！世間萬物適者生存，用一群蝼蟻的命換琉璃的命，有何不可！」

 

我怔怔地看著他。

 

突然想到當年他對我說的話：「穹蒼的目標是守護三界，我的目標呢，就是守護穹蒼，所以我也要守護三界！」

 

……到底是變了，時間可以改變太多東西。

 

曾經一腔熱血的神明墮落，那麼遭殃的便是凡人。

 

我不再猶豫，召喚出本命神劍，「重霄，你走上邪道，那本尊便替天行道，誅S你這魔頭。」

 

重霄聽了陰惻惻一笑，「穹蒼，你還以為你是那個無所不能的戰神麼，我今日邀你前來，自然是有留下你的把握。」

 

話音剛落，我突然感到身上一重，好像有什麼東西沉沉地壓在身上似的，體內靈力的運轉也開始滯澀了起來。

 

「你害得天帝一家幾乎家破人亡，你以為天帝會輕易放過你麼？怎麼樣，被天道意志壓迫的感覺不好受吧？」

 

「一直以來，琉璃都需要一個強大的命格支撐她復活，如今你來得正好，你便來當這個祭品好了！屆時琉璃將以戰神的身份歸來，從此四海八荒，沒有人能夠傷害到她！」

 

我垂眸。

 

原來如此。

 

天帝雖然本事不濟，可畢竟是天界名義上的統治者，他蒙蔽了天道，向天道借來意志鎮壓我，而重霄則負責誅S我。

 

感受著自己體內的靈力越發不順暢，我冷冷地看著重霄。

 

重霄好整以暇地欣賞我的落魄，「失敗的滋味不好受吧，穹蒼？你知道嗎，從出生以來我就一直活在你的陰影下，你是天賦異稟的先天生靈，我卻隻是後天生靈，任憑我如何努力也追趕不上你的腳步。」

 

「於是我開始嘗試邪術，我發現直接搶奪別人的修為，可比自己修煉快多了！不然你以為，當年我憑什麼和你並駕齊驅？」

 

原來重霄當年就已經在修煉邪術！怪不得，他的修煉速度連我也不免稱奇。

 

一想到這種狼子野心的人，與我竟是多年的好友, 我便覺得氣血上湧。

 

「重霄，當年你陪我看了那麼多話本子，不知道你有沒有記住一句話。」

 

「什麼？」

 

天帝坐在龍椅上說道。

 

「（「」說完，我體內的滯澀猛然消失不見, 我飛到半空中, 揮劍斬斷了櫻花樹的巨大虛影。

 

隻一瞬間, 虛影便轟然破碎，吸收的生命力也盡數還給了凡人。

 

而沒了生命力的供養，整座櫻花園的櫻花也在一瞬間枯萎了，那櫻花妖姣好的容顏浮現出絲絲皺紋，這是生命力在急速消失的表現。

 

「不！這怎麼可能！你都做了什麼！」

 

重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衝我問道。

 

「你知道天道為什麼會將自己的意志借給天帝麼？因為祂存在的目的是守護三界蒼生, 天帝是祂行使這一切的代理人。可本尊乃是天生的戰神，本尊生來的使命便是守護三界，你猜猜天道是會更信任誰？」

 

「隻要本尊想，那本尊便是天道的化身。」

 

語畢，我凝聚全身的力量，向重霄揮出一劍。

 

重霄想要抵擋，可這一劍帶著移山填海的威能，他攔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櫻花妖的元神消散在天地之中。

 

最後，我仿佛看到了那櫻花妖睜開了眼睛，朝我說了句「多謝戰神」, 然後露出一個解脫的笑容, 便回歸塵土中去了。

 

一切都結束了。

 

我收劍。

 

番外：

 

距離我攻上天宮已經過去了三年，這三年，三界可謂滄海桑田煥然一新。

 

天帝下馬, 舊神仙不服的也被我強勢鎮壓, 整個天宮幾乎沒有了我的反對勢力。

 

飛升通道被我重新打開, 三年來有無數的天才從下界飛升而來, 按他們的話說，就是明明之前還感覺飛升無望呢, 卻突然天降雷劫，給他們劈了個外焦裡嫩。

 

雷劫過後，一條金光閃閃的飛升天梯出現了。

 

我坐在戰神殿, 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紅衣的絕世女子。

 

「女帝怎麼有空來我戰神殿了？莫不是為你那未婚夫復仇來了？」

 

來人正是青丘女帝。

 

女帝嫵媚地笑了笑，又恭敬地看著我說道：「戰神說笑了，背信棄義之人, 又算得上什麼未婚夫呢？」

 

「朕倒是要謝過戰神，替朕狠狠地出了口惡氣！」

 

沒錯, 當年那個被天帝逼得跳下誅仙臺的小妖就是青丘女帝, 但那是她歷劫時的化身。本來她正在人間體味人間百態, 卻被天族太子看上，硬是糾纏不清，最後還不顧她的意願, 將她帶回了天宮。

 

最後被逼跳下誅仙臺，卻也正好恢復了記憶。

 

說來，她確實應該謝謝我，幫她報了仇。

 

「從今以後, 青丘願與神界結盟，同修百世之好，共同守護三界生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