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沒有去賭,也沒有成天打你。男人隻要願意收心,浪子回頭金不換。你們把日子過好了,比什麼都強。」
我簡直氣笑了。
一下把包扔到沙發上,嚇得我二姑一哆嗦。
「你這丫頭回來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我翻了個白眼。
「二姑,你老花眼,我跟你打招呼,你也沒看見呀。」
「而且你這麼兇幹什麼?我又沒有成天打你,又沒有教唆你兒子去賭。浪子回頭金不換,你把這十幾年的壓歲錢都給我補上,比什麼都強。」
「你!」二姑對著我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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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子親戚,我大伯,二姑,三姑,四叔…這麼多年了,有哪個登過門?
都知道我們家窮,恨不得跟我們家劃清界限。
如今我和我哥都工作了,我每年還賺幾十萬。
不知道他們從哪得到的消息,去年突然上門來拜年了。
知道我的存款都扔進我哥那個房子以後,又都一溜煙地不見了。
現在又跑來磨牙。
9
我拿出一張大宣紙,又拿了一隻超大毛筆,蘸著墨水就開始在客廳寫字。
可惜我寫字太難看,墨水甩得到處都是。
我看著大伯衣服的墨水印子,很抱歉地笑了笑。
「哎呀,真不好意思大伯。這墨水把你的假 LV 大衣都弄髒了,可怎麼辦呀?」
「誰說這是假……」
大伯站起來就想罵我,可惜後面說的也底氣不足。
瞪了我一眼,去洗手間擦洗了。
沒想到,這幫奇葩親戚特有定力,這都不走。
眼看二姑還想繼續勸我媽,我直接開始打太極。
我一個野馬分鬃,我一個白鶴亮翅,再來個左蹬腳。
這腳啊,不小心就踹到了我二姑的鼻子上。
我立馬裝作一臉抱歉,「哎呀,二姑。你新做的肋骨鼻沒事兒吧?哎喲,我平時就喜歡在客廳鍛煉身體,你為什麼要拿你的臉往我的腳上撞呢?」
二姑氣得簡直想衝上來撕了我,我一個左右穿梭,讓她什麼也沒抓著。
三姑驚叫一聲,「哎呀,二姐,你假體歪了!」
「啊!!!」
客廳裡爆發出二姑的嚎叫。
「快送我去找陳大夫!!!!」
伴隨著二姑的嘯叫,一群人烏泱泱的走了。
可是媽媽的臉色,仍然很難看。
她的杯子早就沒水了,可是卻依舊在固執地喝。
我拍拍她的肩膀,「媽,沒事兒的,別聽他們的。那老頭的親戚當然都向著那老頭了。一家子壞種。你可千萬別把他們的話當話。」
媽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眼裡仍是一片陰雲。
10
晚上的時候,我的微信群聊天響了。
三姑艾特我哥。
「池池,我們這趟去,雖然沒把你媽給勸回正道。但是我們也出了不少力呀,你答應我們的螃蟹不能不送啊。」
大伯也道,「對呀!而且給你長輩送點禮品,不應該嗎?」
我哥裝S。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都沒回復。
這年頭,誰會一天不看手機?
二姑估計是假體裝好了,終於有時間在網上撕逼了。
她憤怒道,「白池!說話!我們白家沒有你這種言而無信的孩子!你如果不給我們把螃蟹送來,我們就把你逐出白家!」
我哥發了個表情包,很快又撤回了。
隨後仍然沒回復,繼續裝S。
這下,大伯徹底生氣了,把我哥從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裡給踢了出去。
我簡直要笑出聲,於是在群裡發了個「哈哈哈」的表情包。
二姑是群裡的管理員,她發道。
「你也滾!」
然後把我也踢了。
哎呀,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不過我也無所謂,這種破群不要正好。
我就說這幫倒霉親戚,無事不登三寶殿,果然是我哥叫來的。
他為了京市的那套房子,還真是不擇手段。
11
第二天,我回家的時候,我大姨和小姨來了。
我媽這邊的親戚都挺正常的。所以,我對大姨和小姨都有禮貌。
大姨拉著我媽的手,「你要是覺得良心上過不去,就接過來吧。」
小姨嘆了口氣,「他願意回來,說明他還念著你的好。而且子女是有赡養義務的,你不照顧就得淼淼去照顧了。」
我皺了皺眉,換了拖鞋進來。
「小姨,那老頭還沒到法定退休年齡呢。大不了找個養老院,給口飯吃就行了。」
大姨臉上也很糾結,「總之,你不照顧就再沒人照顧他了,難道真看著他餓S嗎?」
我翻了個白眼。
「愛S哪去S哪去……」
小姨:「唉……淼淼……你不能這麼說你爸。總之姐,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說完她們兩個人就走了。
我頭一次沒去送她們。
隻拍著我媽的肩,「媽媽,你別聽大姨小姨的。」
媽媽低下頭。「可她們是我的親姐妹,總不會害我。」
「大姨父和小姨父也不是什麼好人啊,不也成天拈花惹草,還家暴嗎?大姨和小姨都被欺負慣了,成慣性思維了都。」
媽媽若有所思,「可所有人都勸我,把他接回來,難道真是我做錯了?」
我非常堅定地搖頭。
「肯定不是!錯的是他們!」
媽媽點點頭。
12
後面幾天,終於沒有親戚登門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
難道我哥消停了?
這周五我提早下班了,正打算收拾一下去我哥那看看。
沒想到一回到家,樓道裡居然堵得水泄不通。
鄰居阿姨看到我,衝我招招手。
「淼淼啊,你家來記者了。」
我一頭霧水,稀裡糊塗地走進家門。
家裡一堆人,穿著工作服的工作人員擺著三腳架,拿著攝像機,還有反光板等等器具正在錄影。
見我進門,攝像機立刻對準我。
「這是怎麼回事?」
我皺著眉,一個男主持人說明了來意。
「你好,我是《回家》節目組的金牌調解員甄建。我是受了您父親的委託,來調解家庭糾紛的。」
調解員?
平時網上刷短視頻吃瓜,這下吃到自己家了。
我擋住了攝像機,沉著臉。
「我拒絕拍攝。請你們現在就離開我家。」
甄建S磨硬泡,「其實在你回來之前,我跟你母親已經聊了很久了。就算你不出鏡,你母親也會出鏡的。」
「我們已經有了一些素材,是關於你父親和你哥哥的。那如果你們這邊不出境的話,就隻有對方的一面之詞,你考慮一下。」
這意思就是威脅咯?
不過也好,我相信網友都是清醒的。
我跨坐在沙發上,把我媽媽之前對調解員說過的話,再補充完善了一下。
「他現在有老婆,他老婆對他有扶養義務,找我們幹什麼?」
甄建舉著話筒道,「可是他妻子現在電話也不接,人也不知去向了,根本找不到。」
我擺出一個八顆牙的和煦微笑,對著鏡頭問甄建。
「那你們幫他找呀。你們不就是幹這個的嗎?你們不幫他找老婆,怎麼對得起你們調解員的身份?」
「這……」
甄建面露難色。「我們是調解員,又不是警察,沒辦法全國幫他找人。」
我對著鏡頭,做恍然大悟狀。
「你意思是那女的跑了,你們找不著她,就來欺負我們是吧?那行,你算是提供個新思路了,那我也跑唄。」
甄建被我懟得臉紅脖子粗。
「你畢竟是他女兒。哪怕他對你再不好,再打你罵你,他也是你爸。傳統就講究一個孝道,哪怕老人再不對,你做兒女的也應該孝順老人。」
我隻想冷笑。
「他打得我渾身瘀青的時候,不想著他是我爸?他出軌的時候,不想著他是我爸?他跑到京市幾十年,對我們不聞不問的時候,不想著他是我爸?」
「現在癱瘓了,老婆跑了,不管他了,想到他是我爸了,想到我媽了。早幹嗎去了?他如今的下場是罪有應得,是活該!」
甄建似乎沒見過這麼冥頑不靈的。
「你也太自私了!家是講得失的地方嗎?家是講愛的地方。既然委託人已經悔改了,你為什麼不大度一點?」
哪怕鏡頭在,我都裝不下去了。
「大度?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說這種話不怕虧良心嗎?我是好人,就活該被拿槍指著?」
我看著鏡頭,非常認真地道。
「我不承認,他是我所謂的父親。我們國家的法律對於父親的標準太低了。好像隻要他有那三分鍾的貢獻,我的下半輩子就必須給他養老。怪不得人人都要生兒子呢,當男人真好。付出三分鍾,收獲半輩子。」
「你!」
甄建氣得拿麥克風砸我。「你說這些話是挑撥男女對立!你太自私了!」
我一個閃身躲過去,下意識地就把身邊的煙灰缸砸過去了。
沒想到煙灰缸正中甄建的腦門,立馬他頭上就出血了。
「啊!甄記者,你受傷了!」
家裡頓時亂作一團。
《回家》節目組,氣呼呼地拿著器材都離開了。
估計是去醫院了。
我才懶得管,我這是正當防衛。
我這才有時間去看我媽。
我媽坐在沙發上,有些呆滯。
老一代人對電視人,有一種盲目地崇拜和信任感。
她握著我的手,還有些緊張地發抖。
「淼淼,你說媽是不是真的錯了?要不然怎麼電視臺的人,都叫我原諒他呢?我是不是應該,把他接到家裡來照顧?」
我一把抱住我的媽媽,她瘦的隻剩一把骨頭了。我把我的熱,全部傳遞給她。
「媽,現在那些新聞媒體,為了流量什麼都做得出來。早就不是以前那些心懷大義的從業者了。他們不是新聞工作者,他們隻是流量的吸血鬼。」
我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你把人家頭都弄流血了,趕緊去看看吧。」
我安慰好了我媽,也出去了。
萬幸隻是磕破了點皮。
但那個甄記者顯然是恨上我了。
13
過了幾天,我同事突然給我發了個短視頻。
「你快看呀,你上熱門了。」
我打開一看,霍然是我那張大臉。
《回家》是我省有名的調解節目。往期的播放量都很高,而這一期的播放量和點贊量,直接是往期的兩三倍。
隻見裡面的女子,也就是我,口口聲聲道。
「那女的跑了,那我也跑唄。」
「現在癱瘓了,我和我哥不聞不問。」
「我不承認,他是我所謂的父親。」
整個畫面裡面,還經常出現我翻白眼,或者是露出不屑的神情。
一副非常沒禮貌的樣子。
而視頻標題是。
《父親癱瘓,女兒拒絕赡養》
我一看簡直氣炸了!
這是哪裡來的喪良心的媒體?
這不純純就是惡剪嗎?把我的不同的話,拼接在一起!
跟我這兒搞蒙太奇呢!
我趕緊給我同事回消息。
「謝謝,這是惡剪。我爸就是個大渣男,我原話也不是這樣。你跟其他擔心我的同事,都解釋解釋,我先回家了……」
跟領導請了假,我火急火燎回了家。
我爸居然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痰吐了一地。
我哥在旁邊打英雄榮耀,邊打還邊罵髒話。可樂倒了,也不知道扶一下,就這麼流在沙發上。
我火冒三丈。
「你們怎麼進來的!」
我哥抬起頭,涼涼地看了我一眼。
「我家,我怎麼不能進來?」
我正要說話,我媽沉默地從我旁邊走過。
「是我讓他,把你爸接過來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媽!你忘了他曾經是怎麼打你,怎麼跟你要錢的嗎?他拋棄我們二十多年。你是他前妻,你早就沒有義務了!」
我爸咧嘴笑道,「是啊,你媽是沒有義務了,但你和你哥有義務呀。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我抱起手臂。
我冷笑,「你還沒到退休年齡呢。就算你現在癱瘓了,情況特殊。每個月養老院多少錢,我給就是了。」
我哥一摔手機。
「你怎麼跟爸說話呢?仗著你工資高,就目中無人是吧?我看電視臺的人,還沒把教訓給你給夠!」
我渾身發寒,「電視臺是你叫過來的?」
我哥一臉得意,「對啊!你現在反了天了!不讓他們教訓教訓你,你怎麼懂得孝順父母?」
我是知道我哥貪那套房子,但沒想到他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買房買車我出錢,他結婚彩禮我出錢,就連房貸都是我一直在還。
現在居然,還要讓外人來教訓我?
我氣得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渾身都有些顫抖,「你!你怎麼敢?!」
「夠了!」
啪一下,我臉上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