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播間畫面模糊，隻能聽見慌亂的腳步聲。

 

忽然，我聽見了我爸的喘息聲，緊接著就是他的悶哼和被蛇纏上身體的慘叫。

 

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剛才發生的一幕讓直播間瞬間湧入了一千多人，但也因此引起了官方的注意，吳宇軒還在逃跑的時候，直播間已經被封禁了。

 

我看著手機屏幕變黑，SS咬著牙。

 

我以最快速度往家裡趕，而吳宇軒也出現在了離家百米開外。

 

看來這毒蛇激發了他不少潛力。

 

在我媽著急迎上去詢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之前，我率先快步跑到他面前，揚起手就朝他的臉上左右開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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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盡是清脆的巴掌聲。

 

我媽連忙將我拉開，「你個S丫頭！反了天了！竟然敢打你弟！」

 

我佯裝生氣得渾身發抖，「媽，爸把他當親兒子疼！」

 

「他可親手把我爸往蛇堆裡推啊！」

 

07

 

「你瘋了！這話是能隨便亂說的嗎？」

 

我媽撲上來捂我的嘴，眼神在快速地打量周圍人的反應。

 

但是在場的親戚們都聽到了，「茜茜，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能看出那群人眼底的關心是虛假的，實際上都在心中幸災樂禍。

 

我也知道他們這樣表現的原因。

 

我爸媽特別愛吹牛裝叉，我每次考試拿第一他們都要和親朋好友炫耀。

 

特別是在我工作後買了房，將他們接到了城裡住，他們巴不得逢人就說。

 

這次端午節，明說是回來祭祖，實際上就是為了裝叉。

 

現在聽到我爸出了事，那群人都急著來吃瓜。

 

吳宇軒不知道是被我打懵了還是嚇傻了，一直坐在地上大喘氣。

 

有人皺了皺鼻子，我往下一看，他攤開的雙腿間洇出了一團水跡。

 

「哎喲，這孩子到底遇到什麼事了？招惹上髒東西了嗎？」

 

「他爸呢？怎麼還不見回來？」

 

吳宇軒聽到我爸的名字瞬間回神，「不是我！不是我！」

 

我媽抿唇深思，跑過去抱著他的頭安撫。

 

「別怕別怕，你現在安全了。」

 

「茜茜，你來說，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見面就打你弟弟！」

 

大姑半天沒問出個所以然，已經著急了。

 

我直直抬手，怒氣衝衝地指著吳宇軒。

 

「大姑！你可要為我爸要個說法啊！」

 

「我回來的路上忽然看見這小子在直播掏蛇窩，大家都在勸他不要去，他非不聽！」

 

「結果那後山的草堆裡有好幾條守蛋的過山峰！追著人就咬！他倒是腿腳快跑出來了，可惜我爸！恐怕已經遭遇不測了！」

 

我媽噌得一下站了起來，嗓音尖利：

 

「你說什麼！」

 

08

 

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有警察和救護車在那裡了。

 

我心中一驚，走快兩步看清了那邊的景象。

 

一個穿著潦草的大叔正在給我爸受傷的腿敷草藥，緊接著我爸就被抬上救護車了。

 

我媽也看到了這一幕，撲著要上去哭。

 

「我可憐的老吳啊！怎麼這麼倒霉！」

 

意料之中，她被醫護人員請到了一邊。

 

「快快送他去大醫院打血清治療，不然的話，恐怕性命不保。」

 

那我就放心了。

 

就算他不S，這一遭也脫了層皮！

 

但是算吳宇軒走運，竟然連塊皮都沒蹭破。

 

果然，自私的人才活得久……

 

「媽！媽！」

 

我幹喊著，等我媽暈倒在地才跑過去扶她。

 

「我爸已經這樣了，你可別嚇我啊！」

 

我表現得像個大孝女一樣，讓人挑不出任何差錯。

 

好好的端午節，鬧了這麼一出，大家都到醫院相聚了。

 

我媽是情緒激動才導致的暈倒，而我爸，醫生為了保住他的性命，將他的雙腿截肢了。

 

現在還在 icu 裡昏迷不醒。

 

「就是他把他爸扯到身後擋毒蛇的！他直播的錄屏都別發到網上了！還想狡辯！」

 

「你縮在角落幹什麼！自己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敢承認嗎？吳宇軒，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別以為大家還會像以前那樣不跟你計較！」

 

我站在過道聽著家裡的長輩對弟弟的批判。

 

從小到大他闖過的禍不計其數，但都因為我爸媽的包庇和他年紀小的緣由逃過一罰。

 

現在他成年了依舊不知悔改，沒人會繼續袒護他了。

 

「要不是蛇王老哥先一步趕到驅走了毒蛇，給你爸及時敷了解毒的草藥，你知不知道你要闖多大的禍啊！」

 

「這不是還沒S嗎？再說了，你親眼看見我拉他了？他自己腿腳慢，總不可能讓我豁出性命回去救他吧？」

 

我弟蹲在角落，無所謂地回懟。

 

他早都研究過那段直播錄屏了，仗著手機沒有拍到他拉爸爸的動作，矢口否認。

 

我想起爸爸在 icu 躺著渾身插滿管子的樣子，這就是你拿命愛了十九年的兒子啊。

 

09

 

「我看誰敢報警！」

 

「你親眼看見我兒子動手了嗎？」

 

我媽清醒後就立刻找家族裡的長輩去鬧了。

 

這架勢，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就算別人再怎麼氣憤，但這也是我們的家事。

 

我爸昏迷，我媽不追究，那麼他們也不好插手，省的被罵多管闲事。

 

也有親戚暗戳戳給我說：「你爸含辛茹苦把你養大， 你不為他爭口氣要個說法？」

 

我也隻是微微一笑，「我弟更是我爸含在嘴裡長大的，他怎麼可能害自己的親爸爸呢？他說沒有，那就當做是個誤會吧。」

 

從小到大爸媽對我的好，都隻是「面子工程」。

 

明明隻給花十塊錢我買了一個面包，就能對外人吹牛說自己花了三天的工錢，排了幾個小時的隊給我買了大蛋糕。

 

他們聯合外人一起給我洗腦，教育我長大要孝順，懂得回報。

 

而他們真正對弟弟的好，則是藏得嚴嚴實實，甘之如飴。

 

光是據我所知，他們現在都已經給我弟弟偷偷攢了二十萬的房子首付。

 

所以在我媽提出要我把城裡的房子賣了，給我爸交手術費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跟你爸白供你讀書了？我們還沒老呢你就不想管我們了？真是女大不由人，你太讓我們寒心了。」

 

看著我媽坐在地上幹嚎的樣子，我在背地裡翻了個白眼。

 

這種兒女不孝的把戲在病房應該並不罕見，護士不耐煩地懟了兩句，讓我媽保持安靜，不要大聲吵鬧。

 

她委屈地抹了抹眼淚，「這都是不要我這個老婆子活了啊！我不如帶著你爸去S了算了！」

 

不過可能是她面相太兇，病房裡的其他病人和家屬的臉上並沒有出現同情的表情，而是在饒有趣味地吃瓜。

 

我「嘖」了一聲，佯裝苦口婆心，「媽，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又整這一出，好像我虧待了你一樣！」

 

「動不動就說賣房，我把房賣了我們一家三口住哪裡？宇軒和他未來老婆住哪裡？」

 

10

 

自從我畢業後，爸媽就非要跟著我來城裡生活。

 

本來我租一室隻需要一千塊錢，但是他們非要和我住一起，每月工資交完三四千的房租，一毛錢都攢不下。

 

後來我薪資好了點，攢了點錢付了房子首付，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把老家的房子租了出去，等裝修好就帶著弟弟搬了進來。

 

就他們這半點哭都不肯吃的脾性，我真不信能眼睜睜看著我賣房。

 

這隻不過是我媽用來逼我掏出存款的手段罷了。

 

「先不說能不能賣出去，就算賣出去了房子也會貶值不少，短時間內也拿不到什麼錢。媽你怎麼不好好想想？」

 

我媽臉上的表情松懈了幾分，她漸漸動容了下來，嘴唇嗫嚅：

 

「你要把房子留給宇軒？」

 

我肯定道：「當然啊，我結婚了房子肯定就是宇軒的啊？你們二老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有精力給他買一套房娶媳婦啊？」

 

我媽猶豫半晌，一拍大腿，「那不賣也不成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爸受苦！還有五萬塊錢的手術費沒交呢！」

 

我看了看周圍，將我媽拉出去到安靜的地方。

 

「媽，我要還房貸，手裡面暫時沒有那麼多錢，不過我有一個法子。」

 

我媽聽到我沒錢臉就拉了下來，但還是裝作勉強聽我接下來說的話。

 

「明眼人都知道，我爸這次受傷是因為我弟，他要是沒什麼表示，那之後在村裡的名聲可就差了，還有誰家願意把女兒嫁進來？」

 

我媽眼睛一下就瞪圓了，「那可不行！不能讓這件事耽誤我兒的終生大事！」

 

我安撫似的拍她的肩膀，「別激動。解鈴還需系鈴人，我爸住院這段日子，你讓他好好在病床前盡孝，用行動來堵住別人說闲話的嘴！」

 

意料之中，我媽答應了。

 

她一直都挺精明，但是唯獨在涉及到我弟利益的事情上容易犯糊塗。

 

我弟現在雖然直播有了點起色，但是依舊需要伸手向家裡要錢。

 

我媽三令五申讓他來醫院照顧我爸，他不得不從。

 

親戚們來看望我爸的時候，他被我媽逼著當大家的面，給我爸打熱水，喂飯。

 

每晚休息的時候，還要親自給我爸擦洗身體，倒排泄物。

 

他從出生起就沒幹過家務活，連襪子都要我媽洗。

 

現在卻要親手幹這些髒活累活，他中途幹嘔了好幾次，怨言無數。

 

他實打實在病床前照顧了一個星期，才堵住了親戚們的悠悠之口。

 

而我憑借著之前對爸媽無條件的孝心，這次借口沒有現金，等籤完下個大單子後把獎金全部給家裡。

 

我媽並沒有懷疑我，她還指望著讓我弟繼承我的房子，不敢將我逼急了。

 

所以這次自己用攢下來的養老錢付了醫藥費，對我宣稱我弟的名義。

 

可惜，這錢，她恐怕拿不到了。

 

依照著我弟的性子，隻會在作S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11

 

我弟上次直播遇到毒蛇小範圍內火了一波，被營銷號搬運後漲了不少粉絲。

 

他從醫院出來後又全副武裝去過幾次遇見眼鏡王蛇的後山，可是一無所獲。

 

眼見著到手的熱度逐漸退去，他開始急了。

 

看著他在直播間越來越焦躁的樣子，我出手了。

 

我花六千塊錢買了一個五十六級的賬號，剛進來他就瞪大了眼睛。

 

我現在的身份可是在這個平臺消費過上百萬的大佬，他嘴皮子打架都要歡迎我。

 

而我也不搞那些虛的，沒說一句話直接丟了個價值三千元的華子。

 

「我靠我靠我靠！感謝大哥送來的嘉年華！！！」

 

他雙手作揖直感謝我，激動得都快流口水了。

 

我冷呵一聲，平時在我和爸媽面前拽得跟個爺一樣，結果三千塊錢就開始當孫子了。

 

我默默欣賞了會兒他巴結我的樣子，才輕飄飄發了一條至尊彈幕。

 

「上次的。」

 

那次直播突然被封，所以那人答應的華子並沒有兌現。

 

我知道這是他心裡的一個結，一直惦念著。

 

而我，這次出現，就是為了給他一個希望。

 

一個繼續作S的盼頭。

 

他這場直播平均三分鍾就要提一句我，跟我互動，但是我並不理睬他，偶爾煩了就刷個跑車讓他住嘴。

 

最後我也直接挑明了自己看他直播的意圖，就是為了追尋刺激。

 

隻要讓我滿意，錢是少不了的。

 

吳宇軒以為自己終於抱了個大腿，連忙保證說下一場直播繼續探險蛇窩，到時候請我一定要來看。

 

我回了個「好」，就退出了直播間。

 

我爸最近醒過幾次，我得過去露個面。

 

但是剛路過樓道，我就聽見了裡面鬼鬼祟祟的動靜。

 

12

 

「這點錢你拿著，省著點花，別讓你姐發現了。」

 

「切，不要。你兒子我現在可以自己掙錢了。」

 

「看，就坐在那裡播了兩個小時，淨到手兩千塊錢！」

 

是我媽和我弟的聲音。

 

「我兒真有出息！果然沒讓媽失望。你掙了錢自己攢好就行，不要擔心媽。」

 

我弟不耐煩地應著，「這次找我回來做什麼？我忙著呢。」

 

「還不是你上次的事，你也過來看看你爸，還是小心為上，省的再落人口舌。」

 

我媽的聲音壓低，「要不是怕影響你的名聲，這次你爸病倒了還真是個好機會呢，剛好可以趁著要手術費，讓你姐把房子賣了給我，可惜了……」

 

「隻是遲早的事而已，你別瞎操心了。」我弟的聲音十分不屑，「她一個女人，為家裡付出就是應該的。她出嫁的時候就問她把房子過繼到我名下，以後工作了也要每個月打工資給我，還能讓她反了天了？」

 

我默默離開，這兩人，還真是讓我沒有半點猶豫的心思啊。

 

吳宇軒在醫院待了不到一小時就走了，嘴裡還嘟嘟囔囔地說著在哪裡找蛇窩。

 

他現在認為我偽裝的大哥就是他的機遇，天知道他會為了走紅做出什麼。

 

而我爸徹底清醒後，遭遇了巨大的打擊。

 

他經常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腿捶床，說著不如讓自己S了。

 

我媽在一旁隻能安慰他，活著就有一切希望，讓他好好修養，以後她推輪椅帶他出去玩。

 

隻是提起我弟，我爸的情緒不免還是很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