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妃色綾袄配了條月華裙,愈發顯得她整個人身段輕柔,如同天側霞光。


 


「小春,」雷狩雪像是我與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住著舒服麼?」


 


見我不開口,她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親自指揮婢子們布置的,可還喜歡?」


 


我木著一張臉,隻是盯著雷狩雪的裙裾上的蘭花刺繡發愣。


 


窺見了我的目光之後,雷狩雪立刻招手叫來翠微:


 


「去,跟管家說,明日讓沐娘子上門,給小春量體裁衣。」


 


「把庫房裡所有的料子都拿出來,任由她選。」


 


帝都的沐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繡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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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沐娘子平日裡隻是打理祖傳的奪春暉鋪子,輕易不會上門出活的。


 


讓她出馬為我量體裁衣,價格便是千金也打不住。


 


雷狩雪這是要玩什麼花招?


 


翠微領命,正要離去的時候,雷狩雪又想了想,再度叫住了她:


 


「順便把陛下賜的夜明珠找來照明,等會兒天色就暗下去了,燭火傷眼。」


 


夜明珠很快被翠微送了過來。


 


柔和的珠光點亮了雷狩雪和我有著八分相似的面孔,清輝奪人。


 


她今日就和吃錯藥了一般,見我不欲搭理她,愈發過分了起來。


 


竟伸出手來拉住了我的手,細細地開始絮叨了起來。


 


話裡盡是親近之意:


 


「沒想到父親真的把你找了回來,我還以為他做不到呢。」


 


「我自小被母親管教得極嚴,三歲開蒙便要跟著女夫子讀書。」


 


「閨閣女子需要學的不需要學的,我都要學,否則母親和父親便會不悅。」


 


「怕有婢子找我玩,分散了我的心思,院中與我同齡的婢子都被遣散出去了,盡留下那些無趣古板的老嬤嬤。」


 


雷狩雪的手很暖。


 


我不自在地抽了兩下,卻沒有較過她的手勁兒。


 


她不動聲色地SS地扣住我的手腕,語氣愈發溫柔了起來:


 


「小春,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時,我當真是欣喜若狂。」


 


「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在悄悄想著你是個什麼性格什麼長相的姑娘……」


 


「可想來想去我也就隻能得出一個結論,無論你是什麼樣子的,你都是我血濃於水的妹妹。」


 


「我向嬤嬤和母親套話,得知你在玉京樓受苦,便把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存了起來,想要打通關節,再買好宅地,將你安置好。」


 


「那日我去玉京樓,其實不是去看你笑話的,是為你贖身的。」


 


「你那時帶著你母親出逃,又被玉京樓的管事碧桃抓回去,用鞭子打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可你的眼睛那麼明亮,那麼倔強,又那麼不顧一切……」


 


「我知道木已成舟,你恨上了父親和我母親,勉強把你帶回雷府,你也隻會仇恨於我,認定了這是施舍,於是便把身上所有銀子給了碧桃,讓她放過你。」


 


我渾身上下一僵,不可置信地望著雷狩雪。


 


那時我差點被打到斷氣,碧桃卻啐了口在地上,讓人停手。


 


碧桃怒氣衝衝,言說要不是有人力保,定會打S我這個不知好歹的貨。


 


我以為是小娘的求情做了數。


 


原來竟是她使了銀子?!


 


雷狩雪見到我不可置信的神情,輕輕地笑了起來,聲音如風般縹渺:


 


「小春,你比我想象中更生機勃勃,可你總是那麼不聽話……」


 


「如今表哥S了,母親被軟禁在佛堂,父親也將你接了回來。」


 


「你會愛我嗎?」


 


「會放棄仇恨,把我當成真正的姐姐來看待嗎?」


 


我心頭震響,如同再度聽到了淳化寺的佛鍾。


 


振聾發聩。


 


「我不知道。」我別過臉去,不再看雷狩雪期待的神情。


 


這句倒是實話。


 


雷狩雪就淺淺地笑了:「不知道嗎?這樣也好。」


 


「小春啊,你既回來了,便一直一直留在雷府陪著我吧。」


 


「知道抑或是不知道,都無所謂了。」


 


雷狩雪那張秀雅的面龐宛如幅工筆仕女圖般嫻靜。


 


可這副溫柔姿態,落在我眼裡,終究是不可抑制地帶來了些心驚膽戰之意。


 


兩人對坐無言許久,我還是開口了:


 


「小娘的棺椁呢?」


 


「姨娘的棺椁被父親埋在帝都西山雷家的墓園裡。」


 


雷狩雪回答我。


 


我闔了闔眼,再不說話。


 


無論如何,我會把小娘帶走的。


 


不管別人甚至在九泉之下的小娘自己怎麼看,我都絕對不會承認她屬於雷家。


 


天色已暮,室內寂靜。


 


內間裡珠光盈盈,外面院子裡更是燈燭浩蕩。


 


雪再度落了下來,落在了那十幾株怒放的紅梅上。


 


綿軟而又冰涼。


 


20


 


我被困住了。


 


被雷府這間古樸靜雅的院子困住了,被臥房裡堪稱豪奢的布置困住了。


 


更被那些看似恭謹,實則我走到哪兒她們跟到哪兒的婢女困住了。


 


來到雷府的第十天,我依舊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走了之後玉京樓的情況。


 


更不知道長公主李醉晚得知了此事後是什麼反應。


 


我可以出自己的院子。


 


但每當我想要接近雷相的議事廳和書房時,就有侍衛不動聲色地攔住我的去路。


 


我可以用書房裡的上好生宣和灑金徽墨寫任何書信。


 


但每當我試圖收買或是利誘婢女們給我送信,不到兩個時辰,敢與我搭話的人就會消失在我面前。


 


我也可以求見雷相。


 


但我心裡清楚,這個老賊是不可能放我走的。


 


我同樣可以去找雷狩雪。


 


但那日我初來雷府,她說的那些話足以讓我對她避而遠之。


 


硬碰硬的對抗,我雷驚春自是怡然不懼。


 


可這種軟刀子下,再多的雄心壯志也會被生生磨成歲月靜好。


 


真想燒掉雷府和自己的院落啊。


 


可就算真動手那麼幹了,逃掉的概率也並不算高。


 


雷相囑咐在前,雷狩雪盯著在後,真亂起來,半個雷府僕婢都會盯著我的舉動。


 


放火燒院固然能得一時痛快,但激怒了雷相,怎麼收尾會很麻煩。


 


雷狩雪確實不想S我,可雷相就不同了。


 


畢竟現在人在雷府的屋檐下,該低頭還是要低頭,該折腰還是要折腰。


 


我挫敗地翻著膝蓋上的書頁,心思卻如窗外的飄雪般不定。


 


「小春是覺得冬日無聊了嗎?」


 


雷狩雪不請自來,笑吟吟地看著我:


 


「若是覺得悶,我下帖子叫些官家小姐一起打邊爐,也好熱鬧熱鬧?」


 


我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不想見,聊不來。」


 


我在玉京樓多年,和官家小姐基本上屬於兩個物種了。


 


和聊不來的人坐著交際,和逼迫自己吃名貴卻又不順口的食物一樣。


 


皆是讓人心情鬱鬱的事情。


 


「那去郊外的莊子上冬獵?」雷狩雪繼續問。


 


冬獵是不是就是有機會接觸到外界了?


 


我抓著書的右手下意識地緊了下,旋即又很快松了開來。


 


還是雷狩雪早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想要趁此機會,把所有想要接觸到我的人都一網打盡?


 


我把自己試探的神色藏得很好,懶洋洋地換了個看書姿勢。


 


「冬獵好玩嗎?」


 


我這十天在雷府裡待得整個人恹恹的,難得對一件事情感興趣。


 


雷狩雪便真的令人著手準備冬獵事宜。


 


又過了兩天,雷狩雪準備好了。


 


她挑了個晴天下午,帶著我和一隊侍衛,預備出發去京畿莊子上。


 


因著我不會騎馬,她便明目張膽地和我同乘一騎。


 


她手持韁繩剛要打馬出發,迎面就駛來了接雷相下朝的馬車。


 


雷相撩開轎簾,正撞見我被雷狩雪圈在懷裡的樣子。


 


以雷相的城府,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目光微動,面露訝然:


 


「最近你似乎很是開心。」


 


雷狩雪左手攬著我的腰,把我整個人按在她懷裡,右手緊握韁繩。


 


面對雷相的疑問,她臉上難得地迸發出飛揚的神採:


 


「父親,女兒多年願景,終究得償,當然高興。」


 


我聞言,臉上的神情登時比起屋檐上未化的雪還要冷上三分。


 


虧我還以為雷狩雪僅僅是因著出身帶來了些不通人情的偽善。


 


現在看看,我這個便宜姐姐,就是個帶著執念的瘋子。


 


「早去早回,」雷相揮揮手,示意雷狩雪別帶著那麼多人堵在雷府大門口,「別誤了正事。」


 


烈烈寒風起,慘慘飛雲浮。


 


帝都連著兩場雪,街面上頗為蕭索,百姓們幾乎都貓在屋子裡躲避寒風。


 


雷狩雪得了我,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將馬縱得極快,不一會兒便出了帝都。


 


霜濃凝廣隰,冰厚結清流。


 


天氣過分寒冷,京畿處的小溪流已然是完全凍住。


 


雷狩雪在溪流前勒了馬,親手扶著我下來,身後的侍衛忙開始在上遊鑿冰,預備捕魚做飯。


 


她垂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中滿是繾綣:


 


「方才姐姐開心,所以騎馬快了些,小春可凍著了?」


 


「並未。」我搖了搖頭。


 


這倒是實話。


 


怕出行時太冷凍著我,雷狩雪將陛下御賜的紫貂皮都給我做成了風帽。


 


一路行來,外界寒風雖冷,卻並未侵襲我半分。


 


甚至雷狩雪的懷抱太暖和,暖和到我鼻尖都沁出了些汗跡。


 


「這條溪水是專門供給雷家洗衣所用,尋常人靠近不得,算是幹淨。」


 


雷狩雪對我的順從很是滿意,主動為我介紹:


 


「裡面的魚不算肥碩,但肉質嫩而緊實,做成魚湯再好不過,小春可以嘗嘗。」


 


縱使見識到了雷府的豪奢,我也不由得咋舌:


 


「那麼好的一條溪水,僅僅用作洗衣?」


 


「是,」雷狩雪淺笑,「府上的飲用,另有兩處山泉泉眼,有機會帶你去看。」


 


「你那麼信佛,就該信佛家說的眾生平等。」


 


我皺眉,望向雷狩雪:


 


「眾生平等,但雷家凌駕於眾生之上。」


 


雷狩雪對著我笑,笑容溫和而婉約,像是三月風裡新綻的迎春花:


 


「至於我禮佛的原因,一來是帝都的小姐公子們崇佛,我需要代表雷家融入他們當中去。」


 


「二來嘛……」


 


「自然是想求一求神佛,保佑妹妹你,早日回到我身邊。」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你有病。」


 


病得還不輕。


 


「小春給我治嗎?」雷狩雪眨了眨眼,語調俏皮。


 


我重重地翻了個白眼:「我管你去S。」


 


雷狩雪看著逃到侍衛身邊盯著他們抓魚的我,笑得愈發大聲。


 


有手腳麻利的婢女在溪邊架起了火堆。


 


我懶得搭理雷狩雪,新奇地看了會兒鑿冰,覺得有些冷意泛上來,又蹿到了火堆旁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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