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師尊的最後一劫,是S妻證道。


 


他卻轉頭刺穿了我的胸膛。


 


「抱歉徒兒,你來替我妻助我證道成仙吧。」


 


他扭轉劍身,輕聲說:「你也心慕我,不是嗎?」


 


我流淚:「原來你早就知道。」


 


他證道後,企圖用起S回生之術復活我。


 


可是,我的魂魄蕩然無存。


 


當年,我早就將靈魄祭給了走火入魔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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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大悟,後悔不已之時。


 


我卻幽幽轉醒,仙界眾人喜不自勝:「恭賀璇霄仙尊歷盡劫數,重返天庭。」


 


原來,我一直都是我那師尊迫切想成為的——仙人。


 


1


 


我捂著胸口,站起來。


 


一位挨得近的仙友告訴我,距我在凡間身S魂飛,已過了二十年。


 


我迷茫地應了一聲。


 


還沉浸在那場令人刺痛酸楚的人界情劫中——


 


三百年前,我因錯被罰下凡界歷練。


 


因著司命憐憫,給我賜了些仙緣,所以最後一世,我得以上山修道。


 


在無情峰,我遇見了我的師尊,善淵。


 


那時我不知道,他亦是我的最後一劫。


 


他執著於成仙,在他距得道一步之遙時,天道令他割舍私情。


 


無情道,修的是大道無情。


 


他卻有位凡人妻子。


 


天道,這是想讓他S妻證道。


 


可是。


 


在天雷轟鳴中,他陡然轉身,一劍刺入我的胸膛。


 


冷玉般的神情,刻出些微故作的慈悲。


 


他低聲說:「抱歉徒兒,我妻是凡人,身體柔弱,魂魄不穩,我不能讓她幫我證道。」


 


他細心到不忘扭轉劍身,用靈氣割斷我所有的經脈。


 


「你是修仙之人,受些苦楚也不會傷根基。等為師成仙後,定用起S回生之術,將你復活。」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下意識想要抬手止住那刺得更深的劍。


 


可是,他卻用最輕巧的一句話,將我徹底打入絕望的牢窟。


 


「為師早就知道,你也心慕我。」


 


他的唇角輕抿,面部沒有任何大的表情,隻有眼睛變得更加深黑明亮,就讓整張臉如同金胎淬火般,燃著明亮到瘋狂的光。


 


「既對我有情,你何不幫我成仙?」


 


真氣灌入,那把仙劍徹底貫穿了我,劍尖刺出後背。


 


我聽見了布料破裂的聲音,小,卻無比刺耳。


 


眼淚便輕而易舉地流了出來。


 


「原來,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我愛你,卻還狀若不知,冷眼嘲笑般,看著我做盡了拙劣的討好,與尷尬的醜態。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放心,為師定會復活你。」


 


可當我再次睜開眼。


 


我卻先他一步,到了天庭。


 


周遭眾人似乎與我是舊相識,樂呵呵地喚我「璇霄仙尊,終於回來啦」。


 


我捂了捂胸口。


 


那滲入肋骨的痛楚,開始變得麻木。


 


重為神仙後,這漫長的千年記憶兜頭一澆,將我灌到清明。


 


原來我是璇霄仙尊,凡間的一世,隻不過是我在渡劫。


 


這短短二十年的情愛,再度回想,就如同隔窗觀火,隻有局外人的平靜。


 


毫無波瀾。


 


無愛,亦無恨。


 


司命仙君卻看好戲似的,捧著了事鏡,興衝衝跑來說:「璇霄仙尊,不如看看你S後這二十年發生了什麼吧?」


 


2


 


了事鏡能助人窺探到前塵往事。


 


等看盡恩怨情仇後,那人的心結也該徹底了卻了。


 


我本沒多大興趣再去窺探善淵的事情,但見司命興致高,加上此趟下凡,還欠了他人情,便也不好拒絕。


 


鏡面一轉,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身負劍傷,滿眼含淚,又委屈又難過。


 


我在凡間時,也總是堅韌,不輕易求饒的。


 


也正因此,才能在要受苦度難的無情峰成為大師姐。


 


但那一次,往日裡淡定堅強的我,卻哭得脆弱不堪。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心中隱過一絲鈍痛,又消失無蹤,便繼續看去。


 


善淵抽劍而出,我的肉身軟倒在地。


 


天道轟然降下的雷鳴忽然隱退。


 


顯然也認可了這場證道。


 


但善淵卻並沒有急著運功突破境界。


 


而是木著臉,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的屍體。


 


他的妻子阿蝶走過去,咳嗽著說道:「經脈俱斷,心肺盡碎,縱使她已入金丹期,也回天無力。此番證道,夫君定能順利。」


 


她垂眼,在我的屍體面前,握住了善淵的手臂,與他緊緊地靠在一塊。


 


情濃意厚到,即便在S人面前,也忍不住要彰顯出來。


 


她聲音慈悲地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夫君,自李希微十歲上山拜師,你已經教她十二年,你對她盡心盡力,絲毫不藏私,這才能讓資質平平的她也迅速達到金丹期。如今,也算是她報恩了。」


 


司命看到這,嘖舌道:「凡人都說神仙無情,這女子的話,卻連我聽了都覺得冰冷刺骨。」


 


而善淵卻沒有反駁。


 


他始終低著頭望我。


 


我的皮骨正迅速衰敗凋零,連鮮血都幹涸。


 


當眼珠中最後一絲光澤暗淡。


 


善淵忽得皺眉,猛地仰頭,在這廣闊的天界下,來回搜尋。


 


隻是越搜尋,他的臉色越難看。


 


「夫君,怎麼了?」


 


善淵沒來得及回答,捻動口訣,頃刻間,龐大的神識如海水般蔓延而出,讓阿蝶踉跄一退,險些摔倒。


 


而一道金光,化作圈,圈住了我的屍體和善淵。


 


旋轉,遊曳,搜尋。


 


他的表情,從淡定,到猶疑,再到懷揣著些許僥幸,最終——


 


他凝重到臉色灰敗,眼眸中頭一次出現了慌亂。


 


金光滅。


 


屍身枯。


 


他深深低下頭,反復說:「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您在說什麼呀,夫君?」


 


善淵終於抬頭,露出一張灰敗的,失魂落魄的臉。


 


「她的魂魄,怎麼全沒了?」


 


3


 


司命瞥了我一眼,感嘆道:「璇霄仙尊,說起這魂魄,你是真深情啊。」


 


我無奈地笑。


 


我做凡人時的所有遭遇,都不過是司命戲本子上的一場戲。


 


他寫出來的情節,我便隻能由此演罷了。


 


如今想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時,我是真的喜歡上了善淵,還隻是命運操縱著我必須喜歡上他。


 


而那魂魄,就是我愛他愛到卑微的見證。


 


善淵一心想要成仙。


 


可是他修的是無情道,任何極致的欲望都會影響到他的道行,包括對於成仙的偏激渴求。


 


正因如此,在我做他弟子的第十年,他修煉過急,走火入魔。


 


我為了助他得道,翻閱古書,找到了一個應劫之法。


 


隻要將自己的魂魄注入走火入魔之人的體內,就能用自己的意志幫他抑制住魔力滋生,使他的靈臺重歸清明。


 


我趁著夜深,將我的魂魄偷偷獻給了善淵。


 


那時,我自是不求回報,便從未告訴過他此事。


 


那時,我更沒有想到,善淵的最後一劫,竟會是S妻證道。


 


他在我心中總是個不通情愛,卻悉心教徒的高嶺之花。


 


我不敢攀折他,我全心全意地仰慕他。


 


他卻為了他的道,將我的肉身徹底磨滅,此生不得復活。


 


每想到此,我便心情復雜。


 


司命見我沉默不語,他以為是我看得無聊,不願看善淵和他妻子的交談,於是暗暗推動了速度。


 


我看著阿蝶緊緊抱住善淵,寬慰了幾句,卻最終隻得被他催著離開。


 


我又看到善淵坐在崖邊,抱住雙臂,呆坐了半日。


 


然後抱住我的屍身。


 


他說:「徒兒,你別怕。我答應的,讓你復活,我一定會做到。」


 


他說這話時,頗有當年走火入魔時的瘋批感。


 


我漸感不對勁。


 


司命說:「別著急,好戲還在後頭呢!」


 


4


 


善淵沒有立刻破境,至此升仙。


 


而是在人間徘徊了二十年。


 


司命為了給我看「好戲」,直接將了事鏡調轉到我S後的第五年。


 


我看著鏡子中的那個人,不由愣了一下。


 


甚至眨了幾下眼睛,才認出來,他是善淵。


 


因為,快成為仙人的他,竟然老了!


 


我仔細瞧去,才發現,老的並不是他的皮囊。


 


他隻是頭發白了,模樣雖然依舊像個濁世佳公子,隻不過雙眼陰鬱,步伐疲憊。


 


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滄桑。


 


更罔論,他穿了件髒舊的袍子。


 


他以前,發絲如墨,總喜歡學人間的貴族,規規矩矩地用紫金冠束好,袍子是缂絲蘇繡織就的佳品,因著他的潔癖,總穿一次就扔。


 


每每講學,面見眾弟子,他總是端莊,華貴,又拒人千裡。


 


就連S我時,也是一擊斃命,毫不猶豫。


 


除了我哭時,不小心往他袍子上吐的一口血外,他幹幹淨淨——


 


手也幹淨。


 


表情也幹淨。


 


可在我S後的第五年,他竟然大變模樣。


 


我看著他提著劍,走到了無方山。


 


傳說,這裡是冥界的入口。


 


但如今我恢復了做神仙時的記憶,我自然知道,這是無稽之談。


 


能出入冥界地府的,隻有神鬼和S人。


 


活生生的凡人,絕不可能進入冥界。


 


我知道這個道理。


 


閱盡書籍的善淵應該也知道這個道理。


 


我依稀記得,當年他知曉無方山的傳說時,隻是淡淡嗤笑。


 


「無稽之談。縱是真的,那對我又有何用?這世上,隻有瘋子才會主動找S路。」


 


但他如今,怎麼來這裡了?


 


我看著他提著劍,走到無方山腳下,仰起頭,看向山峰。


 


露出的臉,彌漫著蒙昧信徒才有的狂熱,就像是將自己畢生所有的希望盡數寄託在這S氣沉沉的石頭堆上。


 


他說:「求,各路神君開恩。在下求各路神君指引,幫我找到她的魂魄。」


 


他繞著山,不斷地哀求:「求求您,告訴我她的魂魄在哪裡!」


 


最後,他甚至絕望地跪了下來。


 


這個百年來,以最快速度成仙的絕世天才,頭一回低下了頭。


 


他緊緊抓著髒汙的泥土,為了讓自己的頭磕得更低。


 


善淵低低吼道:「我錯了!天道!我不該欺瞞你!求求你,求求你們,不要偷走她的魂魄!我答應她了啊!我不能讓她S。」


 


「要罰就罰我啊!」


 


他不知說了多久,回應他的,卻隻有山間呼嘯而過的風聲。


 


他一動不動地跪在泥濘中。


 


風揚起了他的袍角。


 


發白的布料上,印著一道陳舊的血印。


 


是我S前吐在他身上的心頭血。


 


原來,他始終活在S我證道的那日。


 


起S回生,對於他而言,本不該是難事。


 


但復活S人,需要骨肉皮魂皆全。


 


可善淵絲毫不知道,他苦求而不得的魂魄,其實正在他的體內。


 


司命看了眼我的神態,說道:「你莫怪我啊。這魂魄獻祭的戲碼定然是要有的。你是下凡歷劫的神,本就沒下一世。若善淵真輕松找到你的魂魄,復活了你,那豈不是又要讓你在人界多受幾年苦?」


 


我說:「我懂。」


 


了事鏡畫面一轉,飛速變化。


 


鏡中的善淵如同一塊沉石,躲在鬼氣森森的無方山。


 


他每日白天挨著山路,一寸寸地找冥界入口。


 


到了晚上,卻用靈氣幻化我,擬出過往的種種回憶。


 


我看著那道藍灰色的真氣上升,旋轉,最終幻化出一張含淚卻倔強的臉。


 


「仙人,我爹娘都沒了,求求您,帶我走。」


 


這是我第一次遇見他時的模樣。


 


然後真氣中場景變換——


 


我獨自一人,靠著肉體凡胎爬上無情峰後,疲憊地倒在地上,卻衝他露出親昵又信賴的微笑。


 


「多謝仙人。」


 


「日後,你可叫我師尊。」


 


「那就,多謝師尊。」


 


藍色的煙霧幻化成少女時期的我,那時我的臉長開了,成了無情峰數一數二的美人。


 


隔著鏡子,我這才發現,我當時明明小心翼翼又無比自卑,可卻又有著最拙劣的演技,壓根掩飾不了滿心滿眼的依戀,哪裡能騙得了善淵。


 


善淵望著藍色真氣幻化出的我。


 


那幻覺中的我嘴角上揚,笑容徐徐展開,雙眼亮晶晶地喚道:「師尊。」


 


善淵神情微變。


 


嘴唇幹裂,眼睑發紅的他,像在苦海裡熬到半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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