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爸爸我先掛了！」

我手忙腳亂掛斷電話，臉卻因為我爸的胡言亂語逐漸升騰。

「我爸老了，說胡話呢。」

我騰地從沙發站起來，下一瞬被周時予拉著抱在了腿上。

清楚地握著我的著力點，讓我動彈不得。

周時予摟著我的腰，湊近我。

「你爸說的是真的。」

他的聲音低到像是呢喃，「寧寧，我喜歡你，隻喜歡你。」

電視裡的連續劇還在播著，我卻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周時予抓著我的手，貼在他的胸口上，像是懺悔自己的罪行一般。

「楊嘉禾第一次那樣問我的時候，是在我抽屜裡看到別人給你的情書，被我偷偷攔下的。

「我意識到自己是如此卑劣，對你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你越依賴我，我就越想要獨佔你。」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寧寧，那時候你才十六歲。

「那句話，是在騙別人，更是在騙自己。」

17

十歲的時候，我爸帶我到馬場和周家伯伯談生意。

爸爸顧不上我，是周時予讓我坐在他的小馬駒上，牽著我溜了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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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喜歡跟在周時予身後。

感情是什麼時候悄悄變質的，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或許在不清楚什麼是喜歡的年紀，我就已經喜歡周時予了。

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他比我大幾歲這個事實，我能忽略，可他卻不能。

手背傳來微微的痒意，是周時予的小動作。

我止不住蜷了蜷手掌。

「那楊淼淼呢？她還是你的最佳搭檔。」

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醋意有多濃。

是被質問，周時予倒像是被取悅了，眉間笑意倏然很濃。

「我和她隻有合作關系，是楊嘉禾拉她入伙。

「主持校慶，是因為你說想多了解一些我的大學生活。

「至於最佳搭檔的那個視頻，在鏡頭轉向我之前，我手機裡放的是你給我發的舞蹈視頻。」

不太久遠的記憶，很快就在腦海拼圖裡找到位置。

高三的時候，我偶然間刷到了黃油小熊舞蹈，覺得好玩就跳著錄下來。

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羞，轉頭就發給了周時予。

現在想起來，簡直覺得很羞恥。

那會兒周時予隻回復我一個句號。

可現在卻還嫌不夠似的，額頭抵上來，小聲道：「很可愛。」

我懷疑眼前的周時予是假的。

在他懷裡掙扎不開，隻好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周時予，你這樣說話好奇怪！」

趁著他分神，我站起來就要往房間逃，又被他拉入懷中。

「你讓我不要記得那天晚上，我做不到。

「寧寧，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追你？」

18

我拿周時予沒辦法。

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更是不知道怎麼應對。

隻好單方面不理他。

連復健醫生都看出了端倪，問我：「和男朋友吵架了？」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在一旁等待的周時予能清楚聽見。

「沒吵架。」

「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和周時予同時開口。

「果然吵架了呢。」醫生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語重心長地對周時予說了一句，「女孩兒要哄的。」

周時予反倒朝我看過來，語氣繾綣：「回家哄。」

日常訓練結束，醫生拿出了我的復診報告。

腳踝恢復得很好，以後不用常駐醫院，反而可以在家進行了。

「還是要注意強度，結束之後注意放松按摩。」

醫生把報告拿給周時予，笑著對我說，「你男朋友很專業，這點我很放心。

「康復訓練可不好學，他肯定很喜歡你呢。」

我微怔，點了點頭。

我又把一切想得理所當然了。

總以為周時予厲害，什麼都會。

卻沒想過他是專門為了我去學的康復知識。

「周時予，康復知識很無聊吧？」

車停在車庫裡，我拉了拉周時予的衣袖。

周時予順勢把我的手裹進手心裡，笑了笑。

「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讓我多牽一會兒？」

這種話，放在以前明明是我會說的。

「如果我背半小時單詞，你會不會獎勵我，多陪我看一部電影？」

現在反而是周時予天天在說。

難怪從前周時予不怎麼回應我，這種話確實很難回答，也很難拒絕。

就這樣牽著走到公寓樓下，碰見了我意想不到的人。

19

「如果你不想見他們，我就出去和他們談。」

周時予靠在我耳邊小聲道。

我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把楊嘉禾和楊淼淼請到家裡了。

楊淼淼有話要單獨和周時予說，餐廳讓給了他們。

我和楊嘉禾在客廳面面相覷。

他想抽煙，被我搶過來丟在了垃圾桶裡。

「大小姐還是不肯放過周時予啊。」楊嘉禾彎了彎嘴角。

「你喜歡楊淼淼嗎？」我問他。

猝不及防被戳中心事，楊嘉禾瞬間面露煩躁。

我笑了笑：「你是自大狂，也是膽小鬼。」

為了讓自己喜歡的人得到所謂的幸福，自以為是地幫她剔除情敵。

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兄弟。

楊嘉禾還想說什麼，周時予走了出來，牽我的手。

楊淼淼看著我們相握的手，眼角微紅，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送客到門口，楊嘉禾終於忍不住。

「周時予，你會後悔的。」

我以為隻是一句簡單的氣話。

可後來才知道，為什麼楊嘉禾會這麼說。

20

送走客人之後，周時予沒有直接帶我回家。

而是按了電梯，到家的樓上一層。

我一路被他牽著到陌生樓層，被眼前一幕驚呆。

是空的公寓平層，如今被布置成了練舞室。

三面白牆，一面貼上了整牆的鏡子，陽光透過白色紗簾灑在木地板上。

「什麼時候弄的？」

我壓住強烈的心跳問他。

周時予牽著我參觀了一整圈，停在了落地窗前。

「房子在你來之前就買好了。

「原本打算來了之後，我們一塊兒布置的。

「後來你不想讓我來……我以為那天過後，你不想再見到我。」

我們都知道周時予說的是哪一天。

我借著酒勁，騙自己是夢，不知死活地撩撥他。

我以為周時予是縱容。

畢竟長久以來，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是我要，他給。

我莫名有些耳熱，被他發現，上手揉了揉。

「好幾次我都說服自己不要再來打擾你，最後還是忍不住。」

他越靠越近，語氣裡帶上明顯的酸味。

「你說你有了陪伴你的人，我忍不住過來，看看。」

周時予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修完了國內研究生的所有課程。

陪著共創公司度過關鍵上升期，又退出。

楊嘉禾和楊淼淼今天來，也是和周時予做最後的切割。

周時予把所有的股份，全都讓給了他們。

至於鋪在周家還來不及收的線，他直接就放棄了。

這哪是來看看而已。

「周時予，你是不是傻啊？」

我忍不住鼻酸。

這麼多年的努力，一下就全都歸零了。

周時予把我抱在懷裡，捧著我的臉，與我呼吸交纏。

「公司、周家家產、名聲，甚至一切對我來說，都不如你重要。

「來之前，我還了你爸六百萬，和我這些年的學費生活費應該能相抵。」

細碎的吻落在我的額頭、臉頰，最後是唇邊。

「可對於你，從那年你牽著我的手，把最喜歡的巧克力放我口袋裡開始，我就已經還不清了。」他吻下來，舌尖沒有任何徵兆地撬開牙關，長驅直入。

我顫了顫，揪緊了他的襯衣紐扣。

像十八歲那樣。

呼吸交纏間，隻聽見黏黏糊糊的字眼。

他說：「寧寧，求求你, 不要和我兩清，好不好？」

21.（尾聲）

著同伴的手謝幕, 我完成了自己的畢業演出。

完成腳踝手術的第二年，我重新選擇了舞蹈專業。

謝語寧如果不跳舞, 就不再是謝語寧了。

復健、學習、第一次重新登臺，到今天的畢業表演。

謝幕之後, 我眷戀地看著陪我重新成長的舞臺, 卻在角落裡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 卻還是下意識地想要跟著那個身影走。

就在此時，所有人卻簇擁著男主角聚了過來。

楊寧捧著一大束玫瑰, 眼神裡滿是繾綣。

人群裡有人起哄：「寧，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楊寧是中法混血，皮膚白皙到耳根的薄紅清晰可見。

他對我表達過多次好感, 卻沒有清晰表示過, 我也無法明確拒絕。

奇怪的是, 今天我的心跳卻開始就莫名加快。

就在楊寧要說什麼的時候, 門外傳來禮貌的敲門聲。

周時予一身黑色西裝, 抱著一大束洋桔梗衝著我笑。

我尖叫一聲, 穿過人群撲到了周時予懷裡。

「你怎麼會來呢！」

周時予穩穩當當地接住我，替我向楊寧道歉。

「抱歉,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楊寧大方地笑了笑，把玫瑰一起放進我懷裡。

直到被周時予帶到車上, 我還是有點不太敢相信。

明明說好忙, 可能會錯過我的畢業演出了。

我重新考入舞蹈學校的那一年, 周時予在 M 國的二碩畢業，被我爸召喚回國。

他的身體不好了，早就想過要把接力棒送到周時予手上。

回過神來，周時予已經把我的腳放在懷裡檢查。

「（夜」接手公司之後，謝家的生意勢力擴張很快, 並且延伸了很多新的領域。

外界甚至在傳周時予是想奪權吞了謝家。

可隻有我知道，他不敢停下腳步，是想做出成績給我爸爸看，讓他放心。

股權份額全在我的名下。

「怎麼會來呢？！」

我捧著周時予的臉，親了又親，以此來確認他的存在。

就這樣任由我鬧了一會兒，他才終於忍不住, 捏著我的下巴吻了上來。

直到我眼角滲出生理性淚水，才放開我。

「再不來，女朋友都要被人拐走了。」

我摟上他的肩膀, 像隻小狗一樣蹭了蹭。

「拐不走的, 她隻喜歡你。」

周時予捏捏我的臉, 滿意道：「老婆好乖。」

「那你乖不乖？」我抬頭看他。

四目相對，周時予一把把我抱起來, 讓我跨坐在他的身上。

「每天都在等你回家檢查。」

周時予聲音低啞。

車內氣溫驟然升高，彼此的呼吸也變得緊促。

他揉了揉我的後腰, 貼在我的耳邊, 「準備什麼時候回家？布丁也想你了。」

我籤了國內心儀的舞團, 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比起 M 國，我還是更喜歡家鄉，喜歡我的小貓, 也更喜歡留在兩個我最愛的人身邊。

我眨了眨眼睛，學著他的樣子貼到他的耳邊。

「今天。」

夜幕落下，月圓人團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