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5·20」的時候，我在樓下垃圾桶發現了被丟棄的花。

那束花我還仔細整理了一下，端端正正地放在垃圾桶蓋子上。

男友捧著一束花找我過節。

隻是這花我越看越眼熟。

不就是我收拾的、被別人丟在垃圾桶的那一束嗎？

01

門被敲響，我打開門，男友宋明抱著一束鮮花，衝我笑得燦爛：「夭夭，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情人節，我們以後一起過每一個情人節，直到我們白頭，好不好？」

宋明話說得漂亮，懷裡的花倒沒有那麼漂亮，蔫蔫的。

這花我很眼熟，像是剛見過。

我沒接花，隻是探過頭去看花束上系的蝴蝶結，那是我早上特意系的。

確認了。

就是我上午倒垃圾的時候，在垃圾桶看到的那一束被人拋棄的花。

早上我還在心疼這束花，無人欣賞。

結果現在它就被我男朋友捧到我面前。

正當我糾結要怎麼委婉地告訴他，這束花我在垃圾桶上見過的時候，他把花舉得更近了。

「夭夭，快接過去呀，今天外面人肯定多，我們就在家裡打遊戲吧，準備什麼好吃的啦？」他一邊說，一邊熟門熟路地換了鞋子，走進了我的房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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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今天情人節，這花可貴了，我可是特意去花店給你挑的白玫瑰，好不好看？」

他對著一束蔫蔫的鮮花，指鹿為馬地說這花是特別為我挑的。

我不想委婉，不想收這束鮮花，也不想再和他在一起了。

「這束鮮花多少錢啊？你給我看一下賬單好嗎？」

「你幹嗎？這是我送給你的心意，價錢多少都不要緊，畢竟你是我最喜歡的寶寶啊。」他很緊張，整個人強裝鎮定，還說甜言蜜語安慰我。

「我今天準備了些食材，我怕價格相差太多了，你賺錢也不容易，我們沒結婚，你花太多錢了，我也不好意思。」

我委婉地找了個理由，我知道他肯定拿不出賬單來。

畢竟是我喜歡的人，我希望到這份上了，他能跟我說實話。

「哎呀，花再貴，也沒寶寶你珍貴，寶寶是不是心疼老公啦？」他湊近我。

我一躲，耐心耗盡，不想再和他廢話，剛準備直接挑明，宋明就把一張賬單截圖懟到我面前。

截圖裡是付款金額。

整整 520 元。

02

老實說，看到賬單截圖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呆滯。

我甚至懷疑了一下，有沒有可能，是花店真的收了宋明 520 元，就賣他九朵蔫蔫的白玫瑰。

可是我再仔細看了下花束的蝴蝶結系法。

我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

這家花店我很熟，我經常去這家花店給自己買花，所以，我也很清楚地知道店家花束的系法。

絕對不是這樣的。

見我不說話，他直接走進了房子裡，放下鮮花就打開了冰箱：「哇噻，寶寶買了好多吃的啊，咱們等會吃什麼啊？」

他直接拎出了我的榴梿，又繼續翻。

「寶寶，你沒買我愛吃的冰淇淋蛋糕嗎？」

「寶寶，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酸菜魚、紅燒肉、辣子雞，再隨便燒個湯吧，讓我看看冰箱裡還有什麼菜……」

他一個一個地把我冰箱裡的菜全部翻出來。

「中午先吃這些，晚上吃火鍋吧，明天早上吃個手抓餅，中午吃個烤肉，晚上就隨便炒幾個菜，燉個湯，吃點清淡的，剛好，吃完了寶寶能買新鮮的菜。」

「還有水果，也不能久放，放心，寶寶，我肯定幫你消滅掉。」

他又從冰箱裡掏出了我的西瓜和哈密瓜，還有冰淇淋，邊關冰箱還邊和我說：「對了，寶寶，我還想吃冰淇淋蛋糕。」

他一通翻找之後，就想往房間裡跑。

「等等——」

要不是因為我能確定鮮花是垃圾桶撿的，我還真被他自然的狀態糊弄住了。

拿垃圾桶撿的花騙我說是買的，他還有臉理直氣壯跟我點了一堆菜後，跑到房間打遊戲？

「怎麼了？」他疑惑地問我。

「樓下花店也太坑了，520 元就賣這些垃圾，我們去把花退了吧。」

03

聽到我要退花，宋明有些緊張了。

「寶寶，這個花咱們都買好了，都包裝好了，退貨了人家還怎麼賣啊？」宋明一副為別人考慮的樣子。

「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這麼點垃圾賣 520 元，他怎麼不去搶啊？還不知道多少人被坑呢，走，我們去舉報他！」

我拖著宋明，宋明很不情願，各種找借口：「那萬一人家不認呢？」

「你不是有賬單嗎？實在不行報警查監控啊！」這多簡單啊。

「其實，這個花，我不是今天買的……」宋明咬牙，良久之後，把事情告訴我，「我跟你說，你別生氣。」

我看著宋明，他深呼吸，仿佛要把真相說給我聽。

「其實，這個花，是我昨天買的！」

他裝作說出真相的樣子。

「我怕今天起晚了，耽誤和你見面，所以我提前買了。」

他撒了一個謊，想用更多的謊言去圓，結果越來越錯漏百出。

我累了，我不得不承認，我的男朋友是個撒謊精。

我不想給他留臉了。

「昨天買的，那你截圖上怎麼是今天的時間啊？」

「我，我拿錯截圖了。」

「520 這個數字好特殊啊，你是外面還有個女朋友嗎？」

「沒有，我給你買的禮物。」他目光對上我的眼睛，怕我不信，一直緊緊盯著我。

每次撒謊他都這樣，隻是我從前不和他計較。

「那你昨天買花花了多少錢啊？賬單我看一下唄。」

「賬單刪掉了。」

「這束花包裝上有 logo，這家店就是個小作坊，沒有分店，你昨天買的『5·20』當天限定款還付了 520 元？」

我找到了美團上店鋪的套餐，「浪漫『5·20』限定玫瑰花束（9 朵）」，售價 199 元。

確定他看到之後，我又拿出了今天早上拍攝的垃圾桶上的鮮花。

我喜歡記錄生活。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還有什麼謊言可以對我說的？」

大概是因為我第一次落了他的面子，他憋得面色通紅，氣憤到了極點，猛然把花扔在了地上。

「你怎麼這麼斤斤計較？你心裡知道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說出來？你是不是想分手？」

「我隻是不想你對我撒謊，為了一束花就撒一大堆謊。」我低頭撿起鮮花，塞到他手上。

「分手吧，太沒意思了。」

他來的時候就帶了一束花，走的時候正好帶走，我不想丟垃圾。

我把他往外推，他怒氣衝衝：「怪不得你爸媽不喜歡你，隻喜歡你弟弟，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04

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是我一輩子的痛。

我也曾試過很多次，讓父母多心疼我一點。

認識宋明的時候，是我最狼狽的時候。

那時候，因為事業不順，父母還一直要求我補貼弟弟，我一氣之下，從家裡跑了出來，去了大城市掙扎求生。

那時候，宋明是我的同事，後來我跳槽了。

我們認識了四年。

後來，他跟我表白的時候，我哭著把事情告訴宋明，他暖心安慰我，告訴我一輩子不會讓我傷心，他會是我的家。

所以，哪怕交往的這一年中，他不止一次送過我假貨，騙我說是真的，我也沒計較過。

我真的以為他會是我的家。

我怎麼也想不到，如今，他反倒拿這件事刺激我。

最親密的人用最鋒利的刀傷害我。

他太了解怎樣會讓我痛苦了。

見我面色大變，他暢快不已，繼續往我傷口上捅刀子：「楊夭夭，你就該跟你的名字一樣，早點夭折，我真後悔，找了你這麼個拜金的女人。」

他越說越痛快，他盯著我想要看我崩潰痛哭。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這些年，我長的不隻是年紀，還有一點一點變得堅強的性格。

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不得父母喜愛從不是我的錯，錯的是他們，新中國成立那麼久，他們還捂著耳朵，假裝不知道男女平等。

糟粕的是他們的思想。

他們的思想錯誤，又怎麼能怪正確答案？

他又憑什麼覺得出生在重男輕女家庭的女生一定會因為一定蠅頭小利而感動不已？

我這輩子自己養自己，花自己的錢，我想要什麼都配得上。

「宋明，你不喜歡錢那你喜歡什麼？你喜歡撒謊，喜歡吃軟飯！你談戀愛，過個情人節，我負責吃喝所有的開銷，你就垃圾桶撿束花？」

他知道我的痛點，我也知道他的，他能罵我，我也能。

「宋明，是你太沒用了，你在公司待了五六年，可從來沒有升職加薪過。」

我將他可憐的自尊放在地上踩碎。

「因為你太沒用了，我們都比你入職晚，但職務和薪水都比你高，而且高得多。」

宋明氣得眼睛通紅。以前，為了他可憐的自尊，我從來不敢在他面前討論工資。

「好，好，楊夭夭，你很好！分手可以，你把我送你的禮物，全部還給我！」

給我送假貨，買點便宜小玩意就在我這兒蹭吃蹭喝，現在居然還有臉問我要錢？

「沒有，滾！」我把宋明推出去，直接關上了門。

垃圾玩意。

05

宋明報警了。

他比我想象中還要不要臉。

他拿著假賬單是怎麼有臉報警的，還振振有詞要求我退還分手期間的所有費用？

他準備得相當充分，似乎已經做好了分手下一秒就拿出賬單平分的準備。

他把一張張賬單展示在警察叔叔面前。

上面的數字個個大得嚇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靠著撈他口袋裡的金生活呢。

「警察叔叔，我接受退還戀愛期間的所有費用。」

宋明臉上遮掩不住笑容，似乎已經看到銀行卡到賬一大筆收入了，畢竟要是按照他的截圖賬單來，他還能大賺一筆。

「警察叔叔，我和宋明以前是同事，據我所知，宋明工資並不高，他的每個月收益並不足以支撐他給我支付的花費，我合理懷疑他有什麼不正當的收入來源，比如虛開發票、侵佔公司財物什麼的。」

「你放屁，楊夭夭，這是我父母幫襯我的怎麼了？」宋明火了，「小心我告你誹謗！」

「合理猜測嘍。」宋明的表情不對，似乎真的被我猜到了什麼。

但這跟我沒關系。

等結束了，我聯系了前公司合理懷疑一下。

既然找我不痛快，我也要讓他不痛快。

因為我答應了退還戀愛期間的費用，所以在警察叔叔的面前，宋明把所有費用都算好了。

我看了眼他算好的賬單，短短一年，用在我身上的居然有 15 萬多，快趕上我一半的年薪了。

在他的賬單記錄中，光送花就有 37 次，每次都不低於 300 塊。

就那麼些歪瓜裂棗哪家花店敢賣 300 塊，不怕店被砸啊？

我又繼續往下看。

吃飯 103 次，每次不低於 600 元。

我和他每次出去吃的都是固定的套餐，實付絕對不可能這個價。

我有朋友是開餐飲店的，她告訴我，餐飲店為了吸引顧客，讓顧客覺得點套餐或者用代金券劃算，會故意把原價算得很高，套餐或者實際付款也就一兩百塊這樣。

宋明真是好樣的，買的套餐，算我原價。

總共點外賣 97 次，每次不低於 50 元。

好好好，我手機裡拍過幾次外賣賬單，算上滿減，實付沒有 20 元。

又算我原價是吧。

送我化妝品一套，算了我 12000 元。

用過一次，實在太刺激臉了，再也沒用過。

我查了碼，假貨。

送我一個包，算了我 50000 塊。

假得我朋友看照片就能一眼辨別真假，高仿都不算。

最後一筆，他給他爸媽買的父親節、母親節禮物，生日禮物，逢年過節的禮品 30000 元。

他算完了，一臉高興地等著我還錢。

06

「你給你爸媽買的禮物也算在女生頭上？」警察叔叔看到最後一筆賬單，表情也詫異了。

「我們當時在談戀愛，為了讓我爸媽滿意她，我是以她的名義送的，當然要歸還。」

「好，你算完了，把你支付賬單拿出來吧，確認沒問題後，楊小姐會賠償你的損失的。」警察叔叔一邊說一邊看我。

「隻要能夠證明消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我當然可以支付。」我點頭。

「肯定沒有問題啊。」宋明信誓旦旦，「我保證。」

呵呵，好好笑啊，宋明不會真以為自己紅口白牙說啥是啥吧？

「那我要是說你欠我一套房，也不用求證，你能還我一套房不？」

宋明猶豫了，他不敢拿出賬單。

我才不信他的鬼話，他能給我花這麼多？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我比較好奇，他究竟給我花了多少。

「你要是沒證據我就不用退還給你，你一分都拿不到。」

畢竟是愛過的人，我很了解他。他以前為了多拿免費贈送的菜品，因為菜品一桌隻贈送一道，他故意讓爸媽坐在三張桌子上用餐，算三個人，拿三道菜品。

後來店長沒辦法了，為了不耽誤高峰期用餐，隻能硬著頭皮送了三道菜，求他們坐一桌用餐。

宋明把事情告訴我的時候，還可驕傲了。

所以他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點錢的。

「我有證據。」宋明不猶豫了，他把手機拿出來。

他翻遍了銀行卡、信用卡、微信、支付寶，最後，從一個短視頻軟件扒拉出了鮮花的賬單。

emm，挺好，15.9 元 30 支玫瑰（多發 5 支防損壞）。

我一筆一筆記下。

警察叔叔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他送的花甚至都不是從花店買的，還有臉算我 300 元一束。

「等等。」他又從購物軟件裡扒拉出包花的一些工具。

我總算知道那些醜花束是怎麼來的了，都是宋明親手包的。

鮮花不耐放，怪不得他經常聚集在一段時間送我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