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字體大小: - 18 +

季小將軍總是守著我的甜餅攤,不明就裡的人說他喜歡吃甜餅。


「小將軍不是喜歡吃甜餅,而是喜歡賣甜餅的姑娘。」


「聽說他們曾經有婚約?」


「可那姑娘說婚約不作數。作數的,是她和一位姓江的公子的。」


「不過那江公子,曾經是鶯歌小築的夢奴……」


1


我去城郊穢雜堆找阿狸,阿狸沒找到,隻找到僅著一件中衣的江亦年。


薄薄的中衣上滿是血跡,破爛不堪。


他臉上有一個血窟窿,顏色黑紫,淌著黃白的膿液。


我被他嚇一跳,但還是慢慢湊近他:「要幫忙嗎!」


他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一動不動。


蒼蠅落在他的傷口上,他也沒反應。


我想轉身離開,但還是咬咬牙,蹲下身,架起他的胳膊,搖搖晃晃離開穢雜堆。


總不能看他死在這兒!


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大門緊閉。


我拍門拍得震天響,管家拉開一條小縫,扔出兩張紙:「寧小姐說,賠你的阿狸,滾回你的老家,離季小將軍遠點!

Advertisement


「又是一個髒東西,兩個腌臜一起,絕配!」


管家看了一眼江亦年,揶揄著關了門。


我將地上的紙撿起來,是兩張銀票,可取紋銀二百兩。


季家終究把我掃地出門,借的是寧玉的手。


我收好銀票,換了些銀子,扶著江亦年去了醫館。


老郎中感嘆我送來得及時,順便收走我三兩紋銀作為診金。


江亦年的傷很重,肋骨斷了三根,臉上的傷染了疫氣導致他燒得滾燙,還有那個地方,也撕裂得厲害。


在醫館裡折騰了兩個月,花了我百兩銀子才撿回一條命。


他臉上留了疤,老郎中說治不好了,但還是偷偷塞給我一瓶舒痕膠,囑咐我一日塗抹三次,末了又加了一句:「不收你錢。」


我帶著他回到我暫住的地方,指著另外一間屋子說:「先住這兒吧!」


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我手裡九十多兩銀子,可以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座宅子,買點田,還能買一兩個僕人,再做點生意,小日子定然不錯。


我正做著自己是土財主的美夢,突然便被粗暴的敲門聲打斷。


門口是一臉髯須的五個大漢,花臂,一巴掌護心毛,眼睛瞪得像銅鈴,嚷嚷著要找江亦年。


其中兩個直接衝進屋,把他像拖雞仔般拉了出來。


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突然升起一股勇氣,攔住了那些人:「他是我的人,你們憑什麼帶走!」


江亦年看了我一眼,睫毛微動。


「你的人?」


為首的大漢哈哈大笑:「他是我們鶯歌小築的夢奴,這是賣身契!」


一張薄紙伸到我面前又收了回去。


明明是他們不要江亦年了,任他在穢雜堆裡自生自滅,現在看見他好了,卻又來搶人,我不同意!


「帶走!」


「不行!他多少錢,我買了!」


「一百兩!」


「七十!」


「九十九兩!」


「七十!」


「九十八兩!」


「七十!」


……


一番唇槍舌劍的討價還價後,我以江亦年的臉毀了為由,以八十八兩的價格買下了他。


隨後又馬不停蹄地帶著他的身契和籍契去官府辦理了「赤券」。


「謝謝!」


原來他會說話呀,還挺好聽的,我以為他是啞巴呢。


「你現在自由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江亦年轉身就走。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身影都沒了。


怪不得季淮生總說我腦子不好,是不太好。


回到家,我看著手裡僅餘的四兩銀子,尋思著以後怎麼過,門口突然出現的姜亦年嚇了我一跳。


他背著個小包裹,也換了身衣服,重新束了發,整體幹淨利落了不少。


「我沒地方可去。」


江亦年在我這裡留了下來,又塞給我二兩碎銀子。


他去鶯歌小築悄悄找了他的朋友,幫著他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和私藏的積蓄。


半夜的時候,貓叫聲連綿不絕地傳來,聲音很像阿狸。


借著月光,我瞧見院子裡果然是阿狸。


它斷了一條腿,還瞎了一隻眼,不知怎麼找到我這裡的。


我抱著它親了好多次,又哭又笑。


它是我從家裡帶來的,和我一樣不受季家的待見。


江亦年遞給我一張幹淨的帕子,上面還有著蘭花的香味,我們一起給阿狸處理幹淨傷口,還喂了它吃的。


阿狸舔了舔江亦年的手指,又窩到我的懷裡。


我不走了,家裡已經沒人了。


這裡有江亦年,還有阿狸,我們權且算一家三口。


2


尋思了兩天,我又在城裡轉了好幾圈,決定以賣甜餅為生。


我做甜餅一絕,所有人都誇,季府廚子做的,我都覺得差幾分味道。


我特意走了很遠去摘了些紅彤彤的野果,糖太貴,這些果子味道很甜,還有濃鬱的果香味,是極好的替代品。


江亦年找了塊木板,又扒拉出一截木炭,然後在上面寫了八個字:五文一個,十文兩個。


「你還識字?」


他點點頭:「我娘教的。」


然後又一個字地教我怎麼念。


他的字很好看,比季淮生的字多了些許溫潤。


季淮生的字和他的長槍一樣,鋒利又帶著殺氣。


冷冰冰的,透著蕭瑟之感。


我偷看過他寫字,被他發現,他把我拎出來,問我寫得如何。


我隻說了兩個字:「好看!」


他問我他寫的什麼字,我搖搖頭,討好似的拿出食盒裡的甜餅:「你嘗嘗,我做的,可好吃了。」


季淮生一臉厭惡地推開我的手,甜餅掉落一地。


「你隻會做些粗俗之物,大字不識,還敢妄想執掌中饋?我怎能娶你這等鄉野村姑!我心有明月,居然為一紙婚書牽絆……」


他罵得中氣十足,路過的下人紛紛側目。


「淮生哥哥。」


他的明月來了。


隔壁長史家的寧玉小姐款款而來,一邊勸著他不要生氣,一邊和他談詩詞歌賦,眼皮都沒往我身上掃一下。


我蹲下身,收拾著一地的狼藉,連被盤子的碎片割破了手指都渾然不覺。


雲泥之別!


寧玉是天上的雲,我是地上的泥,又髒又臭,被踩得稀爛,毫無尊嚴。


3


江亦年和我一起找了個地方賣甜餅。


我讓他幫忙吆喝,他漲紅了臉,半天沒喊出一個字。


我笑笑,讓他幫忙裝甜餅,吆喝的事情我來。


我做的餅子厚實好吃,沒一會兒便食客雲集。


我忙得腳不沾地,江亦年的額頭也冒出了汗珠。


最闲的應該是阿狸了,趴在一個箱子上打瞌睡,有人來摸,它也不惱,用腦袋蹭人家的手掌心。


「來四個甜餅!」


「好嘞!您等著,馬上就好!」


回應完,我突然覺得不對,抬頭一看,居然是寧玉。


「喵!喵!」


溫順的阿狸「唰」地一下站起來,渾身的毛都炸了,叫聲也變得有些恐怖,嚇哭了一個小孩子。


我趕緊抱起阿狸安撫,它的身子在顫抖,爪子也勾住了我的衣服。


「穗穗姑娘還真是勤儉,都給了你二百兩銀子,怎麼還拋頭露面出來做生意?」


「是你把阿狸弄成這樣的?」


「一個黃毛畜生而已,哪值得大驚小怪!」


我把阿狸往姜亦年懷裡一揣,抡起一旁的鏟子,將四個燙得噼啪冒油的甜餅鏟起,朝著寧玉丟了過去。


「啊!」


她揮著袖子擋住一個,另外三個朝著其他方向飛去。


季淮生長身玉立地擋在她面前,手裡的一把折扇上淌著黏稠的餡料,被他丟在一旁。


「穗穗你……」


「呦!」


我故意拉長了音:「是季小將軍,寧玉姑娘的情郎,買甜餅嗎?不買滾開,別攔著我做生意!」


我揮著鏟子趕人,一臉兇狠,十足的潑婦樣。


「淮生哥哥,穗穗姑娘她……」


寧玉哽咽了,眼淚汪汪地憋不出半個字。


「穗穗,你怎麼會幹這個?」


「淮生哥哥,你看她!她當初口口聲聲說喜歡你,轉眼就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江亦年身上。


「這人不是鶯歌小築的夢奴嗎?聽說都被玩爛了!」


人群中傳出一陣揶揄的笑聲,一個滿嘴黃牙的男人捂著屁股,做著不雅的動作。


江亦年滿臉通紅,拳頭攥得緊緊的。


「你才爛,你渾身都爛,全身起瘡流膿,腳底板全是洞,嘴巴這麼臭,當初你娘生你的時候,一定是把人扔了,把一旁的老公豬抱回來了……」


我擋在江亦年面前,罵得激昂澎湃,那男人硬是氣得雙目圓睜,不知如何還口。


男人氣得要伸手打我,被季淮生一腳踢開,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腕,狠狠地盯著我。


「禾穗穗,夠了!你買個象姑館的男人回來,是為了羞辱我嗎?」


「我和小將軍什麼關系?怎麼配羞辱你?我們的一紙婚約不早就進了炭盆嗎?」


4


我被季淮生硬拖回去,寧玉在他身後叫了十幾聲「淮生哥哥」,他都沒回頭。


「明天不許出去賣東西了,女孩子家家,拋頭露面不像話。」


他打量著我有些簡陋的屋子:「我可以給你錢,季家在城外還有所宅子,我差管事,丫鬟過去,你可以住在那裡。」


「你是讓我做你的外室?」


我揉著被他握疼的手腕,上面都紫了。


「外室?你?」


季淮生的臉猛然湊近我,嘴角的笑容一閃而逝,身上清冽的味道鑽進我的鼻孔。


「你想得美,季家不想欠你人情罷了!」


「你對我無意,就當我曾經的一腔熱情送了鬼,婚書已無,季家也給了我錢,我們兩清。」


曾經季淮生的爺爺季老將軍因為追擊流寇受傷嚴重,暈倒在我家門前,是我爺爺救了他,並且給他治好了傷。


老將軍當時覺得無以為報,便給孫輩定下婚約,若同為女娃,則結為金蘭,同為男娃,則結為兄弟。


我拿著婚書去了季府,季淮生看不上我,我滾得一了百了也好。


他被我氣得拂袖而去,晚上讓人送來了一百兩白銀,並且捎話說這些錢夠我花許久了,沒了他會再送。


我隻取了其中一兩,權當作寧玉的買餅錢,及今天的損失,這已經夠夠的了,其餘的悉數退還。


「告訴季小將軍,既然婚約已不作數,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禾穗穗做生意也好,要飯也好,和季府沒有半分關系。」


轉身,我看見身後的江亦年,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我,眼裡都是我的影子。


「穗穗,我明天就不和你出去了。」


「你別聽他們亂說,我才不當回事,誰要再說,我明天不僅賣甜餅,還賣餡餅。」


我拿起案板上的菜刀揮舞了幾下,江亦年突然笑了。


他的笑很好看,嘴唇輕挑,眉目間都是溫柔。


「穗穗,你能不能拿給我一兩銀子?我有些事要處理。」


我點點頭,把手裡的銀子給了他,然後又從屋裡拿出二兩塞給他。


「多帶些,萬一有其他事情也好應付。」


「你不怕我拿著這三兩銀子跑了啊,你可『人財兩空』了。」


「想跑你上次就跑了啊。」

熱門推薦

龍鳳轉

龍鳳轉

"我是舉朝上下都贊譽的皇後,可我生了個跟他父皇一樣戀愛腦的太子。 他把國公府嫡女的臉踩進地心,不惜放棄太子之位,非要娶一個雅妓。 後來他後悔了,哭著向我認錯。 我卻看出他的有恃無恐。 因為我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 可他想錯了。 他的妹妹也生於漫天彩霞的吉兆下,她為何不能是皇太女?"

古裝言情

愛屋及烏

愛屋及烏

"我每天蹲點他散步,晚上給他送營養餐,周末還約他爬山露營。 雷打不動,風雨無阻。 所有人都以為我追的是周衍。 可我看上的是他家的柯基。 地震的那一刻,我想都沒想,抱著他家柯基百米衝刺下了六樓。 當柯基平安無事時,我才想起樓上還有個人。 猶豫間。 趿拉著隻剩一隻的拖鞋的男人停在我面前。 周衍眼神幽怨,面色沉鬱。 「現在,想起我了?」 「愛屋及烏。」 「所以,我是那個烏?」"

現代言情

傅總,你老婆掉了

傅總,你老婆掉了

老公是京圈佛子。隱婚三年,他對我冷漠疏離,從不關心。 直到他和白月光在車內熱吻的視頻曝光。 我才知道,他也有情難自抑的一面。 隻是不對我。 後來,他的白月光上門挑釁。 糾纏間我從樓梯摔下,早產大出血。 那晚,圈內盛傳佛子走下神壇,佇立於無邊風雪,一步一叩為我求得平安符。 我卻送給他一份離婚判決。 他額角滲下殷紅血液,嗓音發顫:「別離婚,孩子需要一個父親。」 我從他的掌心,慢慢把手抽出來:「不必了,我可以去父留子。」

短篇虐戀

橋詐

橋詐

"我用石頭砸碎車窗救了駕車墜河的舅舅。 可舅舅卻怪我在砸車窗時不小心刮壞了他的車身,要我家賠償他二十萬的修車費。 外婆更是語出驚人: 「打開車門就能逃的事兒,誰讓你手賤砸車窗了?我看你家就該賠一輛新車給你舅舅!」 我媽當場回懟舅舅。 「要沒真真救你,等你淹死了,別說二十萬,燒幾百輛車給你都行!」 索賠遭拒,舅舅惱羞成怒開著貨車,將我一家連人帶車撞進了河裡。 「不賠!那我就讓你們也嘗嘗車被人弄壞了的滋味!」"

現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