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學校操場上，傅老師還沒來。

　　元艾放下了小鐵鏟，繞著操場開始跑步，過了一會兒，學校校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進學校，回教室辦公室，隻一會便出來了，很快也在操場上跑了起來。

　　元艾能夠看到她和傅老師有半圈的差距，想起了上一次一起跑步還是來這個學校的第二天。

　　轉眼間都快三個月了，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學校的每一寸可以種種子的土都快被她翻過了。

　　身後穩健的腳步聲讓她回過神來，元艾依舊保持著勻速慢跑。

　　奇怪的是，原本快跑的人，似乎也放慢了腳步，就跑在她身邊。

　　元艾沒有轉過頭去看他，依舊保持著勻速，眼睛的餘光中，她能夠看到身邊的人同樣是看著前方，修長的腿卻是慢跑著。

　　兩個人像是陌生人，又像是最親近的人。

　　直到，兩圈後，元艾氣喘籲籲地彎著腰，手撐著膝蓋，跑不動了。

　　“傅老師，我跑不動了，先回教室了，你加油。”

　　元艾說完時，才意識到自己和當初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而這一次，那人不像當初那樣冷漠，而是停了下來，看向了元艾：“嗯。”

　　仿佛在說，知道了，你回去吧。

　　傅老師一個人以最快的快速地跑完了10圈，回了辦公室。

　　教室辦公室裡，一晨跑就會累到睡覺的人類老師趴在醜醜的老虎抱枕上，露出了略帶紅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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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傅老師回過神來，他已經在元老師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旁邊的人因為運動過，身上的體溫比平常時候高。

　　傅老師的目光放在了她的細長白嫩的手上。

　　傅臻看了看自己的手。

　　元艾醒來時，首先聞到的便是水蜜桃的香味，睜開眼睛，面前一個大桃子。

　　她回過頭，傅老師依舊坐在窗邊看書，表情冷漠，拒人於千裡之外。

　　難以想象對方用這個表情把一個桃子放在她的鼻子下方。

　　“元老師，你最近怎麼老是吃水果？”伍老師進來就看到元老師正在吃桃子。

　　以前元老師不怎麼吃水果，最近總是各種水果。

　　元艾對這個問題笑而不回，而是轉移話題：“教育中心的人是明天來還是後天來？”之前隻說了這幾天來。

　　元艾想著和大家一起先應對教育中心的檢查，這畢竟是整個學校的大事情，不管校長做什麼，她作為班主任都有責任跟著一起應對。

　　“應該是今天。”伍老師說道。

　　元艾嘴裡的桃子都不甜了：“今天來，現在什麼都沒準備，來得及嗎？”

　　“準備什麼？”

　　“不需要安排班級打掃衛生嗎？”

　　“不需要拉橫幅迎接領導嗎？”

　　“不需要安排食堂準備餐食嗎？”

　　“不需要準備會議室嗎？”

　　伍老師說了沒有事情安排，元艾發出了四連問。

　　元艾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迎接檢查的學校情況，所以，他們在五樓開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會，在裡面說什麼？總不能是一群人圍在一起聊天吧？

　　還好，今天雖然是陰天，但沒下雨，學校雖然破爛，但還是比下雨後強，如果現在就開始安排應該還是有希望來得及。

　　“不需要啊。”伍老師說道：“她們就來一個多小時，在學校看一下，重點是看一下高三的學生們，然後和我們開個會，很快就走，他們每年都會這樣來一次。”

　　伍老師說到這裡時，想起了一個事情，開口說道：“他們隊伍中有一個對人特別不友好的成員，到時候要是他說了什麼，你就當沒聽到。”

　　元艾自己曾經被叫到教育局三次，被逼著道歉，否認自己說過的話，最後還要被處分，再到後來學校的辭退，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什麼人，能夠比她當時遇到的那個負責人更不友好了。

　　“沒事。”元艾一副放心，我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的表情。

　　伍老師見元艾沒有當一回事，小聲說道：“那個成員非常討厭老師這個職業，經常為難老師，聽說有個老師犯了點錯，被學校家長鬧到了他們那裡，他就逼著老師去賠禮道歉。”

　　元艾瞅著旁邊的伍老師，心說，伍老師真的是什麼都知道，感覺就是個百事通。

　　伍老師繼續說道：“那個老師好硬氣啊，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敢反抗，那個老師就直接說了，已經這麼多大人告訴她，她是個變態了，就不能有一個大人跟她說她是個正常人嗎？她不會改自己的說法，也不會道歉。”

　　“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挺喜歡那個老師的。”伍老師說道。

　　元艾聽到最後，表情有些微妙，問道：“你知道那個老師叫什麼嗎？”

　　“不知道啊，我們一般都不記名字。”

　　元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在這時，上課預備鈴響了，元艾拿著書，去了教室。

　　上課上到一半，外面刮起了風，緊接著下雨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讓本來就破破爛爛的學校更是雪上加霜。

　　元艾瞅著教室外的大雨，教育中心的人今天來，能平安走過操場嗎？

　　事實證明，能。

　　一輛銀色大巴在大雨中行進，順利地開進了學校，最後安全地停在了教學樓前。

第33章 教育中心的人（補）

　　孔主任帶著下了車的眾人走在走廊上。

　　邊走邊介紹學校的最近的情況, 元艾一眼就看到了這一行人，一共四個人。

　　為首的是她有些眼熟的男人，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 平頭，卻有一張過於雌雄莫辯的臉, 超過了男女界限的美。

　　後面是一個漂亮的陌生的女人，女人臉上帶著興奮的笑。

　　元艾回過神，目光放回了課本，繼續講課。

　　孔主任給領隊的秋主任介紹道：“這就是新來的語文老師。”沒明說, 但都知道潛臺詞就是這就是新來的人類老師。

　　秋主任看向了教室，彼時，教室裡的人走在教室過道裡, 正在教大家學習古文。

　　“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伊人溫柔的嗓音，流轉在教室裡，讓人心一下子靜了下來，教室裡安靜極了, 仿佛醉在語文老師的千古溫柔中。

　　孔主任收回視線，偷看了一眼旁邊的秋主任, 心裡咯噔了一下，他自然記得這個人的德行。

　　孔主任道：“秋主任，這個語文老師申請了好幾次辭職，我們這邊還沒同意, 你看……”

　　“她申請辭職？難道是瞧不起學校？”

　　“學生太調皮了，白狼在她班上，她管不下來, 好幾次來我辦公室哭，說是教不下去了。”

　　“這些學生上課不是很聽話嗎？”秋主任說道。

　　孔主任嘆了一口氣：“那是因為今天是特殊日子，所以才比較聽話，你看，能不能重新調一個老師過來。”

　　秋主任從教室裡的人身上收回了視線：“不用，我看她教得還不錯，就讓她在這裡教書。”

　　秋主任不再看這個班，朝著前面走去。

　　“孔主任，好久不見。”

　　孔主任剛松了一口氣，就被後面的女子挽住了胳膊。

　　孔主任抬起頭，更覺得頭疼了，“胡小姐，好久不見。”

　　“傅校長今天不在嗎？”

　　孔主任心想，問題是他就算是在，你也不敢上前啊。

　　“我給傅校長帶了一些禮物，都是從國外帶回來的。”

　　孔主任：“……”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什麼時候才能有綠孔雀來追求他？

　　教育中心檢查跟元艾倒是沒什麼關系，元艾上午兩節課，結束了課程。

　　剛出來，就看到了騎著自行車的熊老師，自行車的後座坐著打著傘的伍老師。

　　上一次熊老師和伍老師下雨天在操場摔了兩次，留下了深刻的陰影。

　　“元老師，這麼大的雨路不好走，我和熊老師去食堂帶飯回來，今天有自行車肯定不會把飯菜喂給操場了。”伍老師說道。

　　伍老師特別興奮，終於可以一雪前恥了。

　　元艾見她這麼開心：“行，我在辦公室裡等你們回來。”

　　秋主任路過辦公室，就看到空蕩蕩的教師辦公室裡，那個被學生欺負的人類老師一個人坐在那裡。

　　看來不僅被學生欺負，也被其他老師排擠了。

　　有些可憐。

　　秋主任走了進去：“好久不見。”

　　元艾抬起頭，笑了笑：“大概半年沒見了。”

　　秋主任在旁邊坐了下來：“你在這個學校過得如何？”

　　“還可以。”

　　秋主任覺得她是強顏歡笑，更覺得可憐。

　　“你那個學生，她吃藥治療了自己的病了，現在已經治好了。你卻為了她丟了工作。”

　　元艾看向面前的人，沒有說話。

　　她從小到大一步一步地明白了很多道理，自然也明白。

　　人和人，有些事情是說不清楚的。

　　那個女孩子在青春期時意識到了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這個時期對世界的不了解和原本應該作為靠山的父母的否定，讓她開始叛逆，開始瘋狂地向外界證明自己的存在，做出了更加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但是，一旦被肯定，她就會冷靜下來，不再狂躁。

　　“老師，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害你丟了工作，我這種人……真的不配老師這樣好。”

　　“不是你的錯，你現在隻看到了世界的一小角，正好這一部分並不美好，但老師希望你能夠看到老師看到的這個世界，很大很美好。”

　　她一點都沒有怪過那個孩子。

　　一個被身邊的人不停否定人格的孩子，一個具有反叛精神，卻不知道如何與世界相處的孩子，她隻能不停地在囚牢裡橫衝直撞。

　　但隻要有一個大人，一個她信任的大人告訴她，她是正常人，並不是有病，就能夠把她從那個囚牢裡救出來，她就會安靜下來，不會再需要通過剃頭發，自殘等方式來擺脫囚牢。

　　元艾低頭想著那個學生，不再跟這個人說話。

　　秋主任坐在旁邊，也沒有必要繼續自討沒趣，轉身離開。

　　秋主任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外面是大雨，比起一中，這裡的環境太差了。

　　他鬼使神差地回過頭，看向了坐在空蕩蕩裡的辦公室的人類老師。

　　他想到了半年前，半年前人類被叫到一中校長辦公室。

　　當時，他是收到通知，緊急趕到了一中的校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