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讓番外

我曾死於絕症，因為太過牽掛俗世，所以沒有投胎輪回，而是逗留人間。

因為，我的女友，因我的離開而痛不欲生。

其實我每天都在陪著她。

可是，她看不見我，我也沒辦法擁抱她。

每次她看著我的照片落淚，我都心如刀絞，可我又無能為力。

直到——

另一個男人出現。

他比周妧還要小三歲，最初，我隻覺著他是個沒長大的小男孩。

周妧或許Ťų₈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他用行動讓我們所有人都對他改變了看法。

他執拗的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她，陪著她度過了無數個脆弱時刻。

那個年輕的男孩子，他的愛熱烈而深沉，竟半點都不比我少。

我很心酸，卻又欣慰。

她終於有所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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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看向他的眼神早已不同最初。

她在一點點的接納他，愛上他。

甚至到了後來，她眼底的光芒，下意識的依賴，無意間的溫柔，都是我沒見過的。

她，也很愛他。

我心酸於這個認知，卻也為她而高興。

我像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偷窺狂，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默默的陪著她。

後來，他們結婚了。

那天，她很美，她穿著婚紗的樣子，與我想象中一模一樣。

那是我，差一點就能為她穿上的婚紗啊。

婚禮上，我壞心思的站在了新郎官的身前，我想，這樣就也算和她結過一次婚了吧。

她結婚後，我不方便再暗地裡看著她，可我留戀人間這麼多年，早就忘記了要怎麼去投胎。

後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留在人間的意義是什麼。

直到——

他們出了車禍。

車禍的那一瞬間，我什麼都來不及想，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鬼，我撲了過去，想要護住他們。

一道白光閃過，我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我發現自己重生了。

可她並沒有。

我先是欣喜若狂，卻又慢慢冷靜了下來。

這場重生，對我而言其實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因為幾年後，我還是會因為絕症而離開人世。

車禍意外可以避免，可絕症不能。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和她分手，然後撮合她和秦淮。

我的人生已經塵埃落定了，可我希望她不再走那些彎路，能夠幸福。

所以，我和她分手，然後宣稱自己談了個校花女友。

我故意搬去她家，又和「女友」秀恩愛氣她。

當她賭氣說要去大學找男大學生時，我故意說讓她去 S 大。

因為，秦淮就是 S 大的。

而且我了解她，經我一激，她一定會去。

果然。

她遇見了他。

酒吧裡，我與表妹在昏暗燈光中借位裝作接吻。

再抬頭，我看見了他在吻她。

她那般緊張，可身子又不自覺地向他靠攏。

一吻過後，她看了過來，而我在出神，來不及避開目光。

所以，我朝她舉了下酒杯，笑的輕浮。

那晚，她們共宿一間房。

我甚至險些忍不住去偷聽牆角，後來還是生生忍住了。

我告訴自己，別嫉妒，默默祝福就行了。

這還顯得我大度些。

然後，第二天早上，我做了特別豐盛的早餐，和她吃了個散伙飯。

離開時，我們再次彼此祝福。

她還是祝我桃花運好，而我祝她和秦淮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我是真心的。

雖然，這顆真心裡滿含酸澀。

白頭偕老，是我能想到，最幸福的詞語了。

天知道我有多羨慕這四個字。

……

分開後，我的日子很難熬。

心裡與病痛承受著雙重折磨，眼見著離開的日子快要到了，我的心態也早已ƭù⁽平靜。

可是。

她來了。

表妹開門時的沉默，便讓我猜到了來人是她。

她進門，目光緊緊盯著我的臉。

她沒變什麼樣子，因為秦淮照顧的好，她還胖了一點，氣色也好。

更漂亮了。

看得出來，和秦淮在一起，她很幸福。

可我知道，她會找過來，就代表著她也重生了。

雖然，我並不知道為什麼我和秦淮能夠重生到當時，而隻有她，重生在了幾年後。

在我生命進入倒計時的時候。

我們沒說幾句話，多半時間都在沉默。

後來，她起身準備離開。

我故作灑脫的告訴她，等我走了以後，帶上煙酒去墓前看我。

然而實際上，我都不知道自己這次死後，還會不會有靈魂存在。

她轉身後，我近乎貪婪地盯著她的背影。

每一眼，都是訣別。

這次，是真的真的要說再見了。

短短幾秒，我卻有過無數次的衝動想要叫住她。

可是，我沒有。

理智又一點點將我拉回。

我安靜地看著她離開，然後，安靜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幾天後，死神如約而至。

意識的最後盡頭，我腦中走馬觀花般，閃過無數個過往的畫面。

這些畫面交雜接連，鉤織成了我的兩段人生。

恍惚間，我又看見了那個剛上大學的姑娘，穿著白裙子，扎著高馬尾，不諳世事，一臉天真。

畫面一轉，女生與我爭吵著，吵到一半又忽然給我來了個過肩摔，然後抱著手臂一臉得意的看著我，可愛極了。

……

最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她的背影。

她走的很慢，卻也沒有回頭。

那是我們最後的訣別。

周妧。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輕聲喊她的名字。

你們一定要，白頭偕老啊。

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祝福了。

 

（秦淮番外）

我暗戀一個女生很久了。

可是她有男朋友，我隻能默默的祝福她。

可是，後來，她的男友因病去世。

那朵被我悄悄藏在心尖的花，瞬間就枯萎了。

我心疼的不得了，開始頻繁出現在她的生活裡，盡我所能的去安慰她，陪伴她。

我不奢求其他，隻想她能夠好起來。

我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究竟陪了她多少年，後來，她走出了陰霾，還嫁給了我。

結婚那天，我表面淡定，可實際上，到了婚禮結束，我的手都還是顫抖著的。

我娶到了自己心愛的女生，我暗暗發誓，我一定要一輩子保護她。

可是。

在我四十歲那年，我們出了車禍。

車禍的那一刻，我側過身去護她，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我發現自己重生了。

可她沒有。

我在猶豫，要不要提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我不想做什麼插足的事情，可是，我也不想看她因為他的離去再難受很多年。

她那麼明豔的一個人，差點就枯萎了。

在我猶豫時，他們卻忽然分手了。

我忽然意識到，也許，前世那個已經去世多年的林讓，也重生了？

那天在彩票店遇見她是偶然，我本是想自己去買彩票的，因為上學時看小說入迷，也曾中二的幻想過自己萬一哪天穿越到過去要怎麼快速致富，所以專門背過幾期的彩票頭獎。

而今天，剛巧是其中一期的彩票。

我放棄了購買，故意在旁邊幹擾她，又慫恿她買了兩倍。

她本就是絞盡腦汁想號碼，便也真的聽我到改了數字。

不出所料，她中了大獎。

然後，就在我想方設法的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時，她忽然出現在了我們學校門口。

怎麼看，都覺著傻的可愛。

於是，我匆忙走過去，生怕自己慢一步便被人搶了先。

我單手倚著車門，問她約不約。

其實那時候，我心裡還有點緊張。

我成功地和她走了，雖然，我知道她可能是為了氣林讓。

那晚。

在酒吧裡，她賭氣看著林讓，眼底湮滅的光看的我一陣心疼。

於是，我上前一步擋住她的視線，低笑著告訴她，想要放下一個人，最好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其實，我根本沒想過她會同意。

可她偏偏同意了。

還主動踮起腳尖，與我接了吻。

明明前世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明明過去有過更親密的舉動。

可重活一世，她在此刻主動吻了我，還是讓我心跳如雷。

那晚，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家。

在她家客廳裡，我遇見了林讓。

我們對視著，明明什麼話都沒說，卻還是明白了，彼此都是重生。

一旁的周妧聽不懂我們的話裡有話。

林讓去盛面時，我對他說謝。

是謝他主動結束一切，成全我們。

林讓笑著回了一句，他說，「是我該謝謝你。」

周妧或許聽的疑惑，可我知道，他是在謝我，替他照顧了周妧，替他走完了他想要卻沒辦法擁有的後半生。

我們明白彼此的意思，明明是情敵，卻彼此沒有一點敵意。

那天晚上，我守在她床邊睡的。

她睡的極不安穩，像是做了很多夢，時而哭，時而笑。

後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趴在床邊睡著了。

我是被她一句「老公」叫醒的。

我興奮睜眼，她卻說自己叫錯人了。

叫錯人了……

所以，那兩個字，其實是她在剛睡醒時，叫林讓的嗎？

我偏開目光，沒有說話。

可是，洗漱過後，她卻忽然拽住我的手，然後主動吻了過來。

她說，既然已經說了要開始一段新的感情，那就認真開始吧。

然後，我們便真的談起了戀愛。

她很努力的和過去的一切割裂，也很認真的和我戀愛。

一切美好的都不太像話。

然後，有一天她忽然出了車禍，醒來後，第一句話卻是問我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愣了幾秒，然後意識到，她也重生了。

在我們重生的幾年後。

她一言不發，開始掉眼淚。

然後，她問我是不是害怕了。

我沒有說話，可實際上，的確是。

我害怕她知道了一切，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林讓。

瞧。

人都是自私的，即便當初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我隻想要她好就足夠了，可是真的要失去她時，我還是那麼害怕。

除去害怕，其實也還有其他，比如……

我擔心她在得知一切後，無法接受林讓再一次的離世，我擔心雙重打擊讓我從此一蹶不振，徹底失去希望。

可是，她好像沒有。

哭過之後，她好像格外的清醒。

她握著我的手告訴我，愛情是不分先來後到的，而她在日夜的相處與陪伴中，愛上了我。

她說，即便重新來過，即便歷史改寫，即便林讓這一世沒有生病，她還是會堅定的選擇我。

這是我從未想過會從她口中說出的話。

自我長大後，便一次沒有落過淚，可是這一次，我緊攥著拳，卻還是在她面前紅了眼。

我自己覺著有些狼狽，便以買飯為由，紅著眼落荒而逃。

在那之後，我幾經猶豫，最後還是帶她去了林讓家裡。

她沒有提出過要見他，我知道，她是擔心我會多想。

可我也明白，歷經兩世，如果最後的分別她們都沒有見過面，彼此之間一定會遺憾。

而我不想她留有遺憾。

所以，我帶她去見了他。

離開時，她兩眼紅紅，卻也如釋重負。

幾天後，林讓去世了。

她沒有去葬禮，反而在葬禮結束後帶我去了林讓的墓碑前。

她給他帶了煙和酒，還有一束花。

臨走前，她握著我的手告訴他，我們一定會白頭偕老。

回去的路上，我開著車，沒有說話。

直到車子停在家樓下，我熄了火，轉身看她，認真的做出了我的承諾，

「周妧，我會替他好好照顧你，以後……」

可是，話說一半，忽然被她打斷。

她靜靜地看著我，神色溫柔，然後掌心覆上了我的手。

她輕聲而堅定地告訴我。

「秦淮，你不是替他照顧我，你不用代替任何人。」

「你隻需要做你自己，然後我們好好相愛。」

我愣怔著，因為她那句「相愛」而動容。

是啊。

輾轉兩世，歷盡千帆，我們終於是相愛了的。

兩世為人，她能放下過去，能夠堅定不移的選擇我。

而我，當然也會信守承諾，用餘生去保護她。

她說，她是攀附我而生的藤蔓，而我想，我便是那棵大樹，努力的生根發芽，長出粗枝茂葉，就是為了讓她依附。

為了替她遮風擋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