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平靜,眉眼舒展,的確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蘇白蘇三人齊齊松了口氣。蘇虞又嘚瑟起來,“可惜也沒問清楚長皇子請的誰教吳嘉悅。”
譚柚抬眸,“請的我。”
蘇虞嘴上還說著,“這種傻逼事誰會願意幹。”
蘇虞低頭喝茶,砸吧兩下嘴,扭頭看譚柚,“你說什麼?”
譚柚說,“長皇子請的我,去教吳嘉悅。”
“……”
屋裡安靜了三個瞬息,蘇虞點頭開口,“請的你啊。”
淡定了那麼一眨眼的功夫,蘇虞還是沒控制住跳起來,茶水灑在她自己衣擺手背上,燙的她直甩手,“臥艹!請的你啊!我這……我也沒問清楚怎麼會請的你怪不得吳大人氣暈了早知道我花這錢幹嘛我個傻逼。”
譚柚淡然地用茶蓋將茶杯蓋住,免得蘇虞過於激動將口水噴進去。
蘇虞求證似的看向譚柚,“真是你啊?”
譚柚點頭,“真是我,宮裡僅僅早你們一步過來傳話。”
蘇虞面如死灰地坐下來,手搭在桌沿上。她罵了譚柚幾句來著?
蘇虞瞪著蘇婉跟白妔,手從兩人同樣震驚的臉上指過,就在她開口的時候,白妔比她還默契,兩人幾乎同時出聲,“你個傻逼!”
蘇婉,“……”
蘇婉偷偷抿了口茶,沒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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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柚饒有興趣地靠在椅背上,看她們說話。
蘇虞拿巾帕擦手背跟衣擺上的茶水,“長皇子怎麼會讓你教吳嘉悅呢?”
譚柚淡然表示,“可能因為我二甲進士,翰林出身。”
蘇虞恍惚著點頭。哦對,她們險些忘了譚柚是正兒八經的翰林。
“果然廢物隻有我——你們。”蘇虞指著白妔跟蘇婉,“你看看阿柚都是翰林,你們是什麼?”
譚柚放下茶盞,看向三人,“無妨,九月份才秋闱,還來得及。”
白妔沒忍住嗤笑,“就吳嘉悅那塊爛泥,再給她三年她也考不上。”
“我不止說她,”譚柚微微笑,“我還說你們,都來得及。”
蘇白蘇三臉懵逼。
譚柚問,“想當翰林嗎?”
三人點頭,白妔更是撓脖子笑,有點不好意思,“誰不想啊。”
可惜她們不是那塊料。
想想,若是當了翰林,那可是何等風光,到時候家譜都得為她修改,把她的名字挪到第一頁!
譚柚又問,“那你們願意努力嗎?”
蘇虞覺得不對勁,還沒等她細想,譚柚道,“等你們有了功名,打馬遊街之時名響京城,那是何等風光榮耀。既能光耀門楣,也能實現自我。”
她聲音不疾不徐,明明四人是坐著聊天,可聽著聽著蘇白蘇三人就有種站起來低頭聽的衝動。
譚柚給她們做思想工作,音調平緩,“現在沉迷酒色,獲得的隻有一時的快樂,更多的是無所事事的空虛感。你們跟吳嘉悅相同,隻是缺少一個奮進的機會。”
“低級的欲望放縱即可獲得,高級的欲望隻有克制才能達到。”
蘇婉舉手,弱弱的問,“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蘇虞倒是認真想了想,“現在回家,蓋上被子睡覺還是有可能在夢中實現的。”
譚柚眼神掃過來,蘇虞嘿笑兩聲,“說笑的說笑的。”
她捧著面前的茶盞摳著茶壁說,“我們都不是那塊料,怎麼考啊?”
譚柚放下茶盞,雙腿交疊坐著,背靠椅背,手搭在腿面上,滿臉欣慰,“我教你們。”
教一個是教,教三個也是教。
蘇虞沒反應過來。
譚柚說,“三日後,你們跟我一同去吳家上課,你們給吳家的那五十兩就當提前交了食宿費。”
她伸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視線挨個從三人臉上掃過,“你們不會怕比不過吳嘉悅吧?”
那豈能!
蘇虞拍著桌子站起來,“我能不如那塊爛泥?”
白妔跟蘇婉跟著點頭。
譚柚很滿意,年輕人就得有這般朝氣跟拼勁。
她們強,國才強。
蘇虞她們從譚府離開的時候,還在說,“等我中了進士,進了翰林,我得在巷子口放個一天一夜的炮仗,凡是路過的都有賞錢。”
“我得讓我娘重新改族譜,我排第一!”白妔拍著胸口,“我可是翰林!”
兩人已經暢想起來,直到蘇婉問,“咱們是來幹什麼的來著?”
蘇虞扇骨敲掌心,嗐了一聲,“找阿柚喝酒啊。”
“……”
結果呢,譚柚給她們喂了一盆雞湯,並且預定了三日後的上課名額。
蘇虞沉默,白妔驚悚,兩人對視一眼,分別指著對方的鼻子,“就你還想考翰林!”
蘇婉,“……”
蘇虞瘋狂扇扇子,“阿柚估計是喝醉了,話當不得真。”
白妔皺巴著臉,“那咱們去吳府上課嗎?”
蘇虞笑,“傻子才去。”
譚橙到老太太院裡的時候,老太太正在澆花。
“祖母。”譚橙皺眉,開門見山,“您怎麼直接同意讓阿柚去吳家?”
譚老太太今年五六十歲,頭發有銀白色,但隱在滿頭黑發裡,不多。
尤其是老太太雖說身形微胖,但好在身子骨硬朗,精神抖擻明顯不像是花甲的年齡,瞧見譚橙過來,老太太直起腰杆笑著睨她,“怎麼還是這麼穩不住氣呢?”
譚老太太雙眼明亮有光不渾濁,“我跟你說了多少次,遇事沉默才行,這般毛躁急切做事時是會被人抓住把柄的。”
旁邊小侍從老太太身邊經過時,蹭到腳邊的花盆,小侍正要彎腰,就見譚橙已經先他一步蹲下來把盆擺正。
老太太用巾帕擦著手上的泥土笑,“你平時眼裡可沒這些的,今個是怎麼了?”
譚橙半蹲在地上,“阿柚早上便是這麼做的。”
“那可真是稀奇了,”老太太故意抬頭看,“太陽莫非從西邊出來了?”
譚橙拍拍手,“阿柚今日跟平時格外不一樣,像是長大穩重很多。”
“人總要成長的,很多人會一夜間長大,不稀奇。”老太太不覺得有什麼,“你都說阿柚跟平時不同了,怎麼還不相信她有能力教吳嘉悅?”
“翰林院本來就有教學這項職位,阿柚闲散多年,若是能握住這次機會,將來進太學院也不是不可能。”
老太太幹淨溫熱的手掌搭在譚橙肩上,拍了拍,“再說了,長皇子的命令,譚家能拒絕?”
這話像是有深意,明著是指譚柚,但卻是在說譚橙。
還有兩天,而長皇子傳話說明確了日期,讓譚柚三日後去吳府任教。
三日後,剛好宮宴結束。
譚橙眉頭一下擰的更緊,“宮宴……”
她頓了頓,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緊攥成拳,“真的沒辦法了嗎?”
老太太笑而不語,她垂眸看著地上幾個剛剛澆水的花盆,“你說阿柚幫你擺盆栽了?那這幾盆就送她,告訴阿柚,別看這些花前期其貌不揚甚至長勢奇怪,但其實品種名貴,都是好種子。”
“隻要有耐心,總能開出漂亮的花。”
老太太慢悠悠往屋裡走,“後天宮宴帶上阿柚,這種場面,她該多見識見識。”
以往宮宴,譚柚從不參加,一是她不願意去,二是赴宴之人都是嫡女,哪怕是庶女,也是有作為的庶女才配被帶出去見識大場面。
老太太今年要帶譚柚去,譚橙心裡格外高興。
“好。”
將來若是有個萬一,逼不得已之時,譚家沒了她,至少還有阿柚在。
轉眼間兩日過去,宮宴申時開始。
第7章
“如果實在要娶,我喜歡乖的。”
辰時左右,司牧早朝結束。
胭脂等在殿外,見他臉色一般,就知道今天早朝必定又不順利。
“那群大臣還沒同意?”胭脂從袖筒中掏出個精致的白釉瓷罐,打開蓋子遞到司牧面前。
蓋子剛打開,瓷罐裡果糖香甜的便蔓延出來。
司牧恹恹的嗯了聲,垂眸從罐子裡捏了個糖塊遞到嘴裡,聲音含糊,“都是些屍位素餐的老東西,趴在棺材板上不松手,頑固的緊。”
胭脂站在司牧旁邊低頭蓋上糖罐,聽他這麼點評朝臣,一個沒忍住輕笑出聲。
長皇子如今也不過十六歲,少年含著糖,聲音甜軟,恬靜白皙的側臉鼓著個糖塊大小的圓包,一本正經的點評那些大他幾十歲的人,有種說不出的詼諧。
像是三歲的奶團子,板著臉叉腰訓斥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你怎麼這麼幼稚任性!”
絲毫沒有面對群臣時的凌人氣勢。
司牧側眸睨了胭脂一眼,胭脂立馬收起笑,將手腕遞過去。
司牧半步都懶得走,搭著胭脂的手腕直接上了步輦。
跟朝堂上保持著端正筆直坐姿不同,司牧毫無坐像的側歪在步輦靠枕上,單手託著腮,微微皺眉,“我隻是想讓她們回家養老,又不是要她們的命。”
胭脂仰頭看過去。
清晨柔軟的晨光剛好落在步輦上,如同一張橘黃色輕紗,披在司牧身上。沐浴著光澤的人,濃密卷長的眼睫落下,神色慵懶,像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神祇。
司牧貴為長皇子,出生便是皇宮,許是不知道對於一些大臣來說,官位可比性命重要的多。
很多人傾盡一生才熬到今天這個位置,就等著無功無過混吃等死退休養老了,結果司牧突然來了個績效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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