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崔九贊道:“很是不錯啊,菀娘子技藝越發精湛了。”


  眾人都點頭誇贊,但菀娘臉上並不見喜色,反倒帶著憂愁,最後她看向武禎,“二娘子,你怎麼看。”


  武禎就搖搖頭,“不行,有幾個地方聽著凝滯了些,你這回的曲子曲意與之前不同,但終究沒能完全改變,落了個不上不下,粗粗聽著還好,但細聽還得琢磨。”


  菀娘聽她這麼說,反倒眼睛一亮,身子不由前傾道:“不知道能不能請二娘子指點一番?”


  當今推崇舞樂成風,就連皇帝陛下都沉迷此道,民間更是如此,而武禎這鑑賞功夫,乃是皇帝都肯定的,她自然也有些道行,但讓她點評可以,親自動手的機會很少。不過,武禎瞧瞧身邊的郎君,今日是帶著郎君來玩的,她彈奏兩曲助助興也無不可。


  武禎起身,坐到了燈下。她不與其他樂者一樣坐在軟墊上,而是抱著菀娘遞過去的琵琶,坐在了一張胡床上。她姿態不甚端莊,很是隨意,垂首彈撥琵琶的模樣,卻令人移不開眼。


  先前那一曲沒能入梅逐雨的耳,這一曲,則讓梅郎君那磐石之心下長出了一簇花兒。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武禎一手扶琵琶, 一手撥弦,披帛垂下掛在手肘,順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明亮的燈盞照亮了她半張臉頰, 那肌膚蒙蒙生輝。舞者與樂者們都停下動作,圍坐在四周仰望著她——她像是富麗堂皇的錦簇花團中, 那一朵最顯眼的花。


  武禎將菀娘這一曲稍作修改彈奏了一遍,不經意間抬頭看到不遠處郎君的目光,整個人一怔。她的郎君坐姿端正一絲不苟,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可那雙眼睛, 好像盈滿了輝光,專注的看著她, 就好像這世間所有人都不存在, 隻有她一人。


  心裡一動,武禎忽然想,郎君這一雙眼睛生得好, 平時隻覺尋常,但偶爾靈光湛湛時, 很是攝人。


  她本想一曲罷放下琵琶, 可這會兒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手腕一動, 琵琶聲再起。這一回, 她不隻是彈奏琵琶, 口中還輕聲唱了起來。


  “郎年少, 玉樹瓊枝風流才貌,瓊燕芳草,蘭軒迢迢……”


  “……不道神仙好,與君共偕老……”


  梅逐雨聽著一愣,耳下有些微紅,但依舊眼神明亮的望著武禎。她不像剛才一樣垂著眼睛自顧自的彈奏,而是時不時抬頭與他對視,那目光流轉間,簡直令他心神顛倒,手中不由握緊,用以克制心緒。


  時人歌舞多大膽奔放,武禎這一曲是個傳唱頗廣的曲子,名為《賀新郎》,武禎一開口,調子一起,眾人就不由看向梅逐雨,擠眉弄眼的露出挪揄笑意。

Advertisement


  ‘禎姐這是調戲小姐夫呢?’


  ‘喲喲我都聽不下去了禎姐怎麼一邊唱還一邊往梅家大郎那邊看,這不是故意惹人不好意思嗎!’


  ‘沒眼看,我怎麼突然有點羨慕呢。’


  用眼神互相傳遞了意思後,眾人還嫌不夠,等武禎一曲再唱完,好些個人同時咳嗽起來,還有人拍著掌叫好,“大郎聽到沒,你的面子大,禎姐平時可不輕易唱的,這會兒是特意給你唱的一曲呢。”


  “唉唉,這麼多人瞧著呢,武二娘你收斂一點!”還有人故意笑著打趣。


  武禎放下琵琶回到梅逐雨身邊,眼神瞟過一圈樂顛顛的家伙,手一指,“去,一人給我唱一曲,今天我都唱了,你們一個人都逃不掉。”


  又有人笑:“那梅大郎君要不要唱?”


  武禎挑眉:“當然不唱,我的郎君回家唱給我聽,你們別想了。”她都不用想就知道,郎君肯定不會唱這種曲,帶他來玩,可沒想讓他被人看笑話。


  她這樣護著,這裡也沒人不給她面子,當即說說笑笑的陸續就有人上去唱曲,當然有人唱得好有人唱的不好,但大家彼此熟悉,打趣說笑不斷,人雖不多但十分熱鬧。


  在一起玩了這麼一回,梅逐雨與他們的關系又好了不少,武禎隔日歇在梅逐雨的宅子裡,睡到日上三竿起來,與他說起自己認識的人。


  “刑部的官員我認識的不多,但刑部尚書的兒子和侄子我都認識,以前也跟我一塊兒玩,有幾分面子,還有你們那個許侍郎我也認識,從前幫過他一個大忙,你要有什麼麻煩可以去找他,我跟他打過招呼了……”


  梅逐雨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武禎會以為他在刑部被人欺負,但她如此關切用心,他心中自然高興,什麼都顧不得,隻眼神柔和的望著她,低聲應著,不去拂她好意。


  而武禎,她還是頭一回這麼對人周到細心的照顧著,有時候她自己想想都覺得奇怪,明明當初隻是覺得無所謂多個郎君,可現在卻是不自覺的護上了,怪不得交好的某位娘子打趣她說是被狐狸精迷住——武禎忽然抬手捧住梅逐雨的臉頰,湊近了看,純男性的硬朗臉頰,尋常容貌,能說一個端正,但絕對稱不上好看。


  哪有這麼貌不驚人的狐狸精。


  武禎順手撓了撓梅逐雨的下巴,然後就見那喉結微動,接著抄書的郎君就下放了筆,握住她的手湊近,頗克制的親了親她的額頭。


  武禎一隻手被他牽著,感覺到額頭滾燙的被親了一下,又笑咪咪的伸手去撓郎君的喉結。梅逐雨仰頭呼出一口氣,又抓住她另一隻手。武禎被他抓住雙手,也不掙扎,玩鬧似得湊近往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年輕人,特別是年輕男人根本經不起撩撥,更何況撩撥他的還是自己的心上人,是拜過了祖先天地的夫人,若不是梅逐雨實在定力好,這會兒就已經忍不住廝磨到一起去了。


  可外面陽光明晃晃的,而武禎顯然也並不想做那種事,她那雙眼睛裡都是玩鬧一樣的神色,她是覺得他這樣有趣。梅逐雨拿她沒辦法,又越來越不能相信自己的自控力,於是他忽然站起來,抱著書卷往外走,躲到後面窗下的臺階上去抄了。


  武禎自己單獨待了一會兒,覺得無聊。雖然小郎君不愛玩鬧,但他在的時候,她就不覺得無聊,也是奇怪了。武禎年紀雖比梅逐雨要大上幾歲,但性子使然,和人親近熟悉了之後就容易任性,她爬起來又跟到了窗下的臺階。


  那裡長了一叢竹子,細碎的陽光在竹影縫隙裡跳躍,落了一些在梅逐雨的頭臉上。他坐在青階,背影在青翠竹子的映襯下格外好看。武禎踱步過去,折了一小根新長出來的青竹枝,接著趴到了梅逐雨的背上。


  梅逐雨被她壓得猝不及防往下一彎,他感覺到後背貼著的那個柔軟的身軀,垂著頭默不吭聲抄寫。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抄不抄都無所謂,但是……他若手中不找些事做,注意力就會忍不住一直放在武禎身上,若人多了還好,隻有他們兩個單獨相處,他會忍不住想一些不太、不太光明的東西。修道人寡欲,但他如今……實在太過違背他多年的修習習慣。


  從發現自己也有欲望,到直面接受這種不受控制的欲望,梅逐雨還在努力,如今隻求自己不要太過唐突她,至少不要時時刻刻隻想那種不可言說的事。


  武禎趴在郎君背上,探頭去看他寫的字,隻覺得那字和郎君本人有些不一樣,他這郎君在她看來平和中正,表情不多但寬厚仁善。可他這手字卻銳氣逼人,與他不太相符,若武禎隻看字,都會以為寫出這字的是一個冷漠鋒利的危險男子。


  人說字如其人,這樣看來,也不盡然。武禎心裡想著,拽拽梅逐雨的耳垂,“起來吧,回房裡去寫,在這裡你也不覺得難受嗎。”


  見梅逐雨遲疑,她又笑,“我不鬧你了。”


  把人拉回書房裡,武禎將手裡把玩的那根翠綠竹枝,順手插在了書案上盛放清水的小缸裡,然後自己起身要走。梅逐雨見她要走,下意識問道,“你要去哪?”


  武禎本想出門,但見他露出些不舍,又很快察覺收斂的模樣,心裡一軟,就臨時改了主意,說:“不去哪,我在旁邊睡個午覺,你不用管我。”


  她果然就到了窗邊睡午覺去了,這邊窗戶大開又背著陰,外面有池水,涼風習習碧草芬芳,倒是個不錯的歇午之地。


  白日無所事事,晚上廝磨到半夜,武禎笑著打趣梅郎說他一到晚上就變了個人。如此過了兩日,武禎被蛇公柳太真一紙傳書叫回了妖市。


  “怎麼,又有什麼事了?”


  柳太真遞給她一封紅紙書信,讓她自己看。武禎接過一目十行的看完這封措辭誠懇謙遜的書信,嘖嘖兩聲,“難得,舉家搬遷到長安妖市,一下子多了四十多個妖,難怪你要叫我來呢。”


  放下那張紅紙,武禎問道:“都調查過了沒,這一大家子的狐狸精,為什麼要突然舉族搬到長安來?真像他們寫的那樣?”


  柳太真道:“差不多,他們本來生活在渠州那邊,原本奉養他們的人類大家族覆滅了,他們沒了供養,而且最近渠州那邊不太平,好像出了什麼鬧事的大妖怪,這些狐狸精力量不強,想要庇護族人,幹脆直接搬到長安來,畢竟這裡有我們護著,一般妖怪不鬧事都能好好過日子。”


  武禎:“那你答應讓他們搬進來了?”


  柳太真用筆杆子指指一旁的一口紫檀木箱子,武禎過去打開看了看,點點頭,“嗯不錯,挺有誠意,那就讓他們搬進來吧。”


  畢竟是天下最繁華的都市,人口眾多,妖怪也不少,還有貓公蛇公護著,自然不能隨便一個妖怪都能住到妖市裡來,首先得保證不做危害普通人的事,不能鬧事,然後當然也少不得知情趣有眼色一點。


  渠州那邊有個狐狸精小家族,四十多個妖怪,千裡迢迢搬到長安城,武禎和柳太真看在那箱子東西的面上,態度不錯,親自去帶他們進妖市。


  想要住進妖市,得在身上加蓋兩方寶印,兩印由貓公與蛇公兩人持有,在身上蓋了這兩方印後,就能自由出入東西妖市,而不會被當做偷入者,再者,有這兩方寶印加蓋,萬一他們在長安被害,貓公蛇公都會察覺,乃是個護身符。


  長安寂靜夜色中,一盞紅燈籠照亮了周圍方寸,提著燈籠的是一個穿著白色外衫的黃皮狐狸,在他身後還有四個個頭稍小的狐狸抬著一個轎子,裡面坐著隻三尾的白狐,轎子後頭則跟著些抱盒子抬箱子的大小狐狸,雖是狐狸的模樣,但瞧著動作神態都與人類無二。


  這一行狐狸在黑暗的東西坊市門口停下,轎子裡的狐狸出來,對著坊門行了個禮,接著隻見光華一閃,一行狐狸消失不見。再出現,他們面前已經是東西妖市的熱鬧場景,來往皆是非人之物,坊門下站著兩個高挑人影。

熱門推薦

當魏嬿婉看見彈幕後

當魏嬿婉看見彈幕後

"我叫魏嬿婉。 我歷經千辛萬苦,才在後宮中站穩腳跟,想要投靠皇後娘娘的陣營。 伺候皇後娘娘和皇上用膳時,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瓷瓶。 正要跪地請罪時,一道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 「婉婉記好了,這是甜白釉,不是白瓷瓶。」 我差點脫口而出白瓷瓶,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古裝言情

調戲痞帥校霸後

調戲痞帥校霸後

"大冒險輸了,給痞帥校霸發調戲消息。 【寶貝,叫聲老公聽聽?】"

腐看天下

丈夫拋妻棄女在城裏和寡嫂有了新家,重生後我讓他們身敗名裂

丈夫拋妻棄女在城裏和寡嫂有了新家,重生後我讓他們身敗名裂

"大哥死後,丈夫為照顧大嫂兼祧兩房。 他在外地承包下鋼材廠後,說心疼我跟著他操心受累。 於是把我跟女兒留在了鄉下,帶著嫂子坐上了綠皮火車。 往後七年的時間,除了一首二十一字的情詩之外,我不曾收到丈夫寄來的半張錢幣。 我無奈身兼數職,節衣縮食把女兒拉扯長大。 直到縣裡遭遇地震,大嫂和丈夫住在洋氣的小高層裡夜夜笙歌。 我和女兒卻被斷了的鋼筋生生捅穿身子,沒能等到救援便失血而死。 而幾天後得訊趕來的丈夫在我和女兒的屍首前與嫂子擁吻。"

現代言情

喵喵渡,渡喵喵

喵喵渡,渡喵喵

"我是喵星百年來最受歡迎的引渡員。 每隻小貓離開地球前,我都會滿足他們一個願望。 小白貓眼饞地看著透明玻璃櫃前高價的進口罐頭,懇求道:「我可以嘗一口這個嗎?我隻見過別的小貓吃過這個。」 老虎威風凜凜朝我跑來,願望卻是——我想回到小時候,那個森林裡,回到媽媽的身邊待一會兒。 ……"

現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