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與胤祉領著太醫、藥材急急趕來,誰知馬兒途中踩中獸夾,竟將胤礽重重甩到了地上!
胤礽忍著劇痛囑咐胤祉帶著太醫先行,他稍作包扎,換了一名隨行親兵的馬匹,忍著顛簸時的劇痛追在後頭。
康熙見隻有胤祉先到,不由問道:“太子呢?”
胤祉風塵僕僕,趕了好幾日的路都未曾合眼,誰知皇阿瑪眼裡竟然隻有二哥,他心念一轉,沒有替太子解釋,隻扯了扯嘴角道:“二哥慢一步,隨後就到了。”
胤礽趕到後,傷腿幾乎腫脹起來,但他還是先換了帶血的衣裳,不願叫皇阿瑪病中還要替他擔憂,這才撐著到了帳前請安。
誰知,他剛一進來,康熙就冷冷睃了他一眼,病中的人多思敏感,他發覺太子不僅路上拖延甚至還有心思沐浴,周身打理得十分清爽,心中不快:“太子回去吧。”
夢中的胤礽楞在原地,不及解釋,卻已被親衛請了出去。
隨即,夢中場景突然顛倒混亂,待意識清明之際,隻見一個熟悉的背影麻木頹唐地跪在大帳中,而皇阿瑪已蒼老了許多,正激動地站起身,顫抖著手指厲聲大罵:“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朕包容二十年矣!可恨你絕無鍾愛君父之意!不仁不孝!”
皇阿瑪的話炸響在耳際,雖知是夢,胤礽依然如被重拳擊中胸腔,痛徹心扉之極,他跌跌撞撞想要走上前去看看那跪在大殿中的人是何面貌,卻又仿佛被洪流推走,身不由已地摔落在一片荒草叢生的宮殿門前,禁軍守衛森嚴,有一個太監不慎靠近,都被抽刀出鞘壓倒在地,嚴厲詰問:“何人無故環伺?!說,因何靠近廢太子看守處!”
胤礽心神大震!
第34章 有孕
胤礽枯坐至天光大亮。
這會兒快要誤了上學的時辰,何保忠在外頭喚了幾次,他才如木偶拉線般推開門扇。
“太子爺……”何保忠滿臉堆笑地屈著身子走上前來,屋子裡又昏又暗,他還沒看清太子是何神色,就突然被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一瞬間砸了滿懷。
“哎呦!哎呦!”
何保忠撐不住,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到殿前紅柱,這才穩住身形。太子無力地倒在他肩頭,他一摸,隔著衣裳都覺太子渾身滾燙,偏偏手心卻沁滿了冷汗,指尖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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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何保忠驚慌失措的話被胤礽抬起的手堵了回去。
“蠢貨,你這樣大喊大叫,程格格的命還要不要了?”胤礽滿眼血絲,把他的嘴死死捂住,“我坐著歇一會就是了,別鬧得滿城風雨。”
若這樣宣了太醫,康熙追究起來,阿婉如何自處?
最後,胤礽渾渾噩噩去上了學,臉色之差令幾個兄弟都頻頻投射目光。
“二哥?”胤禛猶疑著走過來。
胤礽忙扯出一個笑來:“無事,隻是昨夜沒歇息好,有點頭疼,沒什麼打緊的。”
見胤禛圍到太子身邊噓寒問暖,胤祉眼珠一轉,也連忙起身過來,從袖袋裡抖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琉璃鼻煙壺,“我帶了鼻煙壺,二哥要不要用一個醒醒神?”
胤礽沒接,隻是抬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胤祉被他盯得後背發毛,還沒等反應過來,胤礽又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低聲道:“不必了。”
散了學,胤礽一回淳本殿就躺下了。
何保忠已經急了一日了,嘴角都起了泡,但這回太子身子不舒服就是不願意宣太醫,還疾言厲色地警告他敢透出去一個字,從此之後就不要他伺候了。
他隻能小心翼翼地趴在太子的床榻邊,賠著笑問要不要進膳。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趕出去。”胤礽閉著眼睛道。
何保忠緊緊閉上了嘴。
他可再也不敢把太子一個人留在屋子裡了,萬一又出了什麼事兒,他可沒有命來賠。見太子呼吸漸漸平穩,他松了一口氣,又悄悄摸了摸太子的額頭,好像也沒有再燒了。
胤礽意識一直是清醒的,但卻又飄遠,好似與這個世道隔了一層似的,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在毓慶宮,而是小時候在乾清宮一般。
乾清宮偏殿的耳房裡,奏折、文書堆得滿桌、滿地,一山一山,年幼的他就坐在群山連綿之中,將折子當積木摞著玩兒,一會兒壘成驛馬道,一會兒搭成高樓。
康熙在炕上埋頭批折子,一會兒被他拽拽袖子一會兒被他扯扯衣角:“皇阿瑪,你看,我搭了個大房子!”
康熙從不生氣,哈哈大笑把他抱到膝上,指著奏章上的字教他認。
這樣的皇阿瑪,這樣疼他的皇阿瑪,最後竟會……竟會那般恨他……將他廢了麼?
不仁不孝,絕無鍾愛君父之意……
若是旁的罪名也就罷了,他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對皇阿瑪不孝?偏偏不知發生了什麼……皇阿瑪深信不疑,他們父子之間最終竟會走向這樣反目成仇的結局麼?
胤礽睜開眼,呆呆地望著床帳頂上綿延不絕地萬字花紋,他想說服自己,這隻是一個夢而已,但卻怎麼都無法欺騙自己。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每回做夢雖毫無徵兆,夢中情景也無法預測,但卻一定是即將發生且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而且夢中之事好似拓印在腦海中一般,輕易也忘不掉。
一整日過去,他內心難以接受的驚惶少了許多,漫上心頭的是不甘與憤慨。
要他這樣束手就縛,一步一步走向死路,他還做什麼愛新覺羅氏的子孫?
一定有法子的。
胤礽緊蹙眉頭,開始強迫自己一點一點回憶夢中的細枝末節。
等等……
夢中,皇阿瑪當眾怒罵他不仁不孝的時候,為何說了一句:“朕已包容你二十餘年。”
二十餘年,難不成那是二十多年之後的事情?而他們父子倆一切的芥蒂與隔閡竟緣起今年的親徵嗎?皇阿瑪將在出塞途中患病,而他因摔馬慢了老三一步,卻被他混淆視聽,最終讓皇阿瑪耿耿於懷了二十多年……
可是身邊的扈從、親兵與太醫皆在場,為何無人替他辯駁?那些人全被毒啞了不曾?皇阿瑪隻要多問一句,便能知道他為何來遲,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這裡頭一定還有別的緣故。
想通了以後,胤礽才覺著心頭大石被搬開,總算能呼吸了。
別叫他查出來……他非得將那些刻意離間他與皇阿瑪骨肉親情的黑心禍害拉到午門剐了!
發泄似的在書房門口打了一陣布庫,他出了一身汗,頭腦也清醒了。他將擦幹的帕子扔給何保忠,回房換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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